第四十一节

云韵宫。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你宫外哥哥的事情我会安排人替你打点的不过以后你也得更加尽心尽力地替我办事才行。”淑妃放下茶杯慢步踱到跪伏在地上的人面前轻蔑又胸有成竹地说道。

“奴婢定会唯娘娘马首是瞻！”跪着的人应答着抬起头来，这个人赫然是刚升任云韵宫掌事姑姑的剪翠。淑妃盯着剪翠的脸听着她向自己表完忠心后笑着对她说：“既这样你便先回去吧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奴婢告退！”剪翠说完弓着身子一步步地退了出去。等她完全退了出去之后方才一直没有作声的王才人才不无担忧地问淑妃：“娘娘，这个人可靠吗？”淑妃低着头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世上的人没有谁是完全可信的但是也没有谁是没有弱点的，重要的是这个奴婢跟云韵宫有仇并且她愿意为了报仇而帮我这就足够了。”

一个月之前。

那时已经在宫里熬了快十年的剪翠刚被尚宫局提拨为云韵宫贤妃的贴身女史，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就收到了宫外私家传来的噩耗——她的哥哥因争田地的事情与邻居发生争执从而失手杀了对方被捕入狱。当时剪翠把自己这些年在宫里省吃俭用存下的钱都让人带了出宫给嫂子赔偿给受害者家属祈求他们撤诉，但是受害者家属却不依不饶非要府衙依法处死剪翠的哥哥。于是剪翠便想到了刚受册封的贤妃她想让贤妃向皇帝求情让他下一道旨意赦免自己的哥哥。但是贤妃一方面是不想自己在皇帝那里落下一个恃宠而骄干涉朝政的印象，另一方面则的确是因为自己对宫中的女史都不熟悉不知道此事真假因此需要防范便拒绝了剪翠只给她二十两银子聊以安慰。之后身为云韵宫掌事女史的云儿为了防止剪翠再因为这件事干扰贤妃就再也不允许剪翠进内殿伺候了。求助无门的剪翠只好在晚上一个人悄悄走到云韵宫墙外的小花园里偷偷哭泣然后她就被路过的淑妃一行人给碰到了。淑妃的掌事女史秋蝉离着大概还有一丈远听到了剪翠的哭泣声便大声斥责道：“大胆，竟在这里惊扰淑妃娘娘的凤驾！”剪翠吓得赶紧止住了抽泣跪直了身板在五菱石子路旁等着淑驾到来后又赶紧俯下身去向淑妃行礼问安。

“把头抬起来。”淑妃坐在轿辇上幽幽地开口道。

剪翠听罢缓缓地抬起了头她那划满着泪痕的脸庞在明亮的宫灯照射下在淑妃的面前一览无遗。淑妃觉得眼前这个悲伤的女史有些脸熟记忆深处有一点印象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云韵宫贴身女史剪翠。”

淑妃恍然大悟：“哦，云韵宫的。”又思索了一会后冷笑了一下对秋蝉说：“把她带回宫去。”

从这一夜过后没几天便发生了承福宫失窃事件又发现了赃物在云儿处所的事情。

时间回到现在。

云儿虽然被拘押在执法局但是由于执法女官对事情的真相存有疑虑加上皇帝私底下打过了招呼所以她并没有受到多少的刑罚。贤妃提了剪翠做掌事后等她慢慢地把宫里的事情理顺之后抽了个空没带上剪翠独自一个人到执法局的囚房见了云儿让她仔细回忆在发现赃物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没人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在囚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知道贤妃从执法局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没过多久就病倒了。贤妃病了之后剪翠一方面回禀养居殿一方面延请太医诊治又要打理整个云韵宫的大小事务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可即使剪翠悉心照料太医们用心医治但是贤妃的病情却越来越沉重没几天竟然卧床不起了。这件事情之后本来后宫之中刚刚开始的云韵宫和承福宫二足鼎力的态势瞬间因为云儿被投入执法局贤妃病重又重新变回了承福宫一家独大，之前那些打算投靠贤妃的嫔妃们马上又投向了淑妃只有一个杨美人日日过来云韵宫问安侍疾。

出乎众人意料还有身为云韵宫掌事女史的剪翠，自从贤妃病了之后她对伺候贤妃的事情一向都亲力亲为就连给贤妃熬药这样的粗活也从不假手他人赢得了云韵宫上下的一致称赞。

这一天剪翠又是独自一个人在云韵宫的小厨房给贤妃熬煮太医开的汤药。她守着炉火熬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便站了起来偷偷地环视了一遍四周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往药罐里倒着一些什么东西。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了贤妃清晰的声音：“你往我的汤药里放什么呢？”剪翠一惊手中的药罐盖子掉在地上裂成了数瓣，她慌张地回过头来赫然看见小厨房门口站着本应该病重卧床的贤妃和一脸愤怒的杨美人以及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执法女官。剪翠顿时心虚无比吞吞吐吐地行礼道：“娘......娘娘！”贤妃冷冷地瞥了剪翠一下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去，执法女官则对手下说：“把她押回去。”

剪翠被执法女史押着回到了云韵宫正殿那里竟然坐着皇帝、贤妃和执法女官甚至还有此时应该在执法局囚禁的云儿。剪翠才刚跪下来执法女官就厉声责问道：“说，你往贤妃娘娘的汤药里加的什么东西？”未等剪翠回答执法女官又说道：“你最好自己交代清楚不然我请太医验出来的就不是眼前这个结果了。”

“是，是马兜铃。”

“承福宫失窃事件中那柄玉如意也是你做的吧？”执法女官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接着问下毒之事而是突然提起了玉如意失窃事件，剪翠一听到这个瞬间吓得连跪都不跪不好了整个人瘫坐下去。贤妃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切所以她神情淡然只是在执法局坐了十几日囚房的云儿一脸愤怒和怨恨地回过头来盯着剪翠。

“谁指使你的？”执法女官再度质问。

剪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但是到底要不要把淑妃给供出来她却还在思量。虽然这次剪翠是必死无疑了但是她在宫外还有家人她不得不考虑他们的身家性命。毕竟根据过去贤妃的表现剪翠在心里断定了她不会救自己的家人的而这一次万一把淑妃给供出来却没能把她彻底扳倒那也得罪了她，那照淑妃的性子就算自己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但是宫外的父母和哥哥嫂嫂肯定会受到报复的。况且剪翠在宫里这些年可是见识了不少淑妃的手段和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和一个刚进宫不久的贤妃就想扳倒淑妃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剪翠想到这便打定主意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承担下来于是开口说道：“没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剪翠这句话一出倒是让贤妃有些意外她明知这背后肯定是承福宫指使的但是她没料到剪翠竟然会一个人抗下所有，于是她站起来走到剪翠面前俯下身子问：“为什么？”

剪翠忽然抬起头对着贤妃怒目圆睁：“因为我恨你！“

”放肆！“执法女官大声呵斥，贤妃却微微举手制止了她而后示意剪翠继续说下去。

”哼，你装得一副虚伪的菩萨心肠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剪翠知道活命无望唯有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说道：”当初我那样恳求你救我的兄长一命可是你非但没有出手相帮还骂我胆大包天害我兄长惨死，我又怎会原谅你！“她说着提高声量指着云儿说道：“还有你，你怕我找你的主子求情竟然不让我进内殿伺候不仅害死了我的兄长还让我在众多女史面前丢尽了颜面我又怎么会轻饶了你！”剪翠顿了顿后接着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一个竟然没病一个竟然能从执法局的囚房里出来，老天无眼啊！“

执法女官再次大声呵斥她：”你放肆！“

“好了！”方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皇帝这时开口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那就把她拉下去杖毙吧。”皇帝说罢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对贤妃道：“我前朝还有事你且好好歇息吧，晚上我来陪你用晚膳。”

“恭送陛下！”

皇帝出了云韵宫后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回前朝处理政事而是让銮驾前往淑妃的承福宫。

刚才在云韵宫里发生的一切早已传到了淑妃的耳朵里，她知道剪翠没有说出自己是幕后指使者因此正觉得轻松呢但是又听说皇帝正往自己这边来不禁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来到承福宫受了上上下下的礼之后又让下人们通通退下去把门给带上，淑妃有些心虚却还是谄笑着道：“陛下，这是干什么呢？”

“是不是你？”皇帝坐定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陛下可把臣妾弄糊涂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你少装糊涂！朕问你云韵宫的事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淑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装着很气愤和委屈地说：“这又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诬陷臣妾呢？！陛下可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个贱人的胡言乱语才是！”

“真的不是你？”

“不是臣妾！”淑妃突然跪了下来抱着皇帝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是冤枉的说自己最近除了承福宫哪里都没去更不会去害人又说自己可以跟剪翠对质。可这一下却让她露了馅皇帝重复了一下剪翠的名字后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害贤妃的那个人叫剪翠？”

“陛，陛下！”淑妃望了一眼皇帝那尖锐的眼眸知道自己无法再解释什么只好不断地哭着喊冤。皇帝厌恶地看着她良久才终于说道：“朕还不打算处置你，不过你给朕听好了以后你就乖乖地呆在你的承福宫里哪也不准去。”说罢不顾淑妃的苦苦哀求甩开她的双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