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望向窗外,夜,还很深很深。
梦里嗓子的渴哑难耐是那样真实,一时间,只觉得梦境与现实的泾渭也并非那样分明。他愣了一会儿,起身想去倒一杯水。
客厅的灯意料之中的已经息了。
挂钟的指针发着幽幽的绿光,大概是一点钟。
他好像七点钟就睡下了,往下大概会是个不眠夜。
他轻叹了一口气,安眠并非时时都有的,对他来说,更像奢望。
自从末世来临之后,每个夜晚都要比以前更暗,伸手不见五指。那种无光,就好像人间只有黑暗,太阳不会再升起一样。
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城市不再灯火通明,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比起从前都要暗。
天总会亮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看见明天的太阳,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苏厌在厨房门口站了大概一分钟,终于意识到茶几前面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他试探地叫她的名字:“谭声声?”
“嗯?”少女的声音慵懒羁倦,显然是已经昏昏欲睡,答复却很迅速。
苏厌绕到她身前,蹲下来,伸手去捏谭声的脸:“怎么还不睡?”
“头发……会乱。”她的音色含糊不清,像在嘴里塞了好些团棉花。仔细一听,比起自己都哑得可怕。
他把谭声的脸揪起来一些,想借着沙发上方钟表幽幽的绿光看清她的面容。
还好,面色如常,没有离谱的病态或者发烧的高原红。
经过两天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记住了她惨白的肤色,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他把手在抿过的杯沿擦过一下,又换了一边,喂了她些水。
谭声很配合,一滴也没漏,乖得不像话。
“去睡觉吧。”有疑问词,却没有疑问语气的肯定句,蛊惑人心。
“我睡相,很差的……”谭声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耳语。
苏厌凑近了一些去听,浅笑:“没关系,明天给你重新绑,给你绑更漂亮的。”
谭声愣在原地,眉目舒展了一些。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纯粹的黑色,像无光的深海,又像梦里他无限沉溺的黑暗尽头,可以吞噬掉一切,明明那么黑,那么深邃,又可以那么干净,一尘不染。
让人即便看不透,也只想全身心信任。
“去睡觉吧,我帮你拆掉。”苏厌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发尾。
手臂却突然被人紧紧握住,力道很大,很执着。
“不……要。”即便喝了水,音调还是哑哑的,完全不像13岁的声带发出来的,更像一种拼命挣扎,同什么东西抗衡着。他觉得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尾调里带着祈求:“我去……睡觉,不要……拆掉。”
她不动声色地放开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厌只觉得,手被抓得有点痛。
看见谭声安全的,没有磕到桌角的进了房间。
他放心了,也回了房。平躺在床上,意料之中的没有睡意。
他忍不住去想,女巫怎么会减掉乐佩的长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