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长久地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大概有人连呼吸都忘记。
没有风，很安静，衬托着躁动不安的内心。
基地从未刻意公开过异能者的星级评定，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人人讳莫至深的秘密。
自从人类发现磁场紊乱同时也给自身带来了特殊能力之后，便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研究。
专家们大致把异能分为了六个类别，并且制作了一套完整的检测体系和评估标准。
基地里的日子很无聊。
所以有人围坐一团，在检测室门口。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有古时金榜题名，状元登科的架势。
真正感兴趣的人都对此如数家珍，不过异能检测是随时开始随时结束的，想来除了内部人员，谁也凑不齐完整的数据。
比方说眼前的这一组数据，大概是没被人听到，否则一定是印象深刻的。
大概光从她的编号就可以知道一些，但又不会完全知道。
基地会根据异能者的天赋评定和实战经验给他们设定编号，这与普通人的编号是完全独立的。
异能者虽少，但毕竟当初来到这个基地的有两百多万人，现在异能已觉醒的大概有四万。
编号前六十的异能者几乎都有主导一场基地防御的能力。
007的编号自然是强的，但是曾有人目睹过编号005的异能者星级总数是23颗，谭声有27颗却排在这个位置，的确是大家无从分析的。
仔细想来，她的身影在从前的防御战中是闻所未闻，应是在别的方面颇有建树。
再说回这四万人，有大半的异能实则非常的普通。刀枪不入，会飞，治疗一些小病小灾……在这样的末世，总也是多了一些保命的手段。
而第二梯队，大概是能把一个方面的天赋刷到满级的人。
每个天赋的价值也并非是等同的，物以稀为贵嘛。记得之前有人粗略统计过，整个基地能源供应可以满级的不到一百人，听说这部分人大多身体又羸弱非常，基地创建以来，有人曾亲眼目睹过从能源供应室抬出去的十来个个。
能源供应实在紧缺又意义重大，所以剩下的祖宗几乎都是拿灵丹妙药吊着，供着，生怕哪天又咽了气。
这个天赋能满，几乎就直接赶上了第三梯队，那些三四个技能接近满分的怪物了。
而谭声嘛，显然还会再上去一个层次。
博士的语气有几分炫耀的意，又吊足了人胃口。全然不像平时的温和，连一旁的助理都觉得博士好像生气了，什么事情一触及谭声，他就会变得特别护短。
他的语气很冷，每说一句，下面的人，心便要凉上半截。
他们朝思暮想，心心念念，魂牵梦萦想要拥有的异能，就被人像集卡一样，完完全全地收入囊中。
博士的言下之意也显而易见，这样的异能者想要留下一个人，无可厚非。
一直以来，他们竭力隐藏的，欺瞒的，连自己都哄骗的自身的无价值。就这样被人以最直接，最好不掩饰的方法，揭开最痛的伤口。
自卑像燎原的星火，烧掉其他的所有情绪，只留下怯懦。
他们有什么资格提出条件呢，眼下，抓住已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天未亮的时候，基地派出异能者驱逐了方圆三十里的强大异种，如果他们拖延时间，导致一出去就遇见一些能一巴掌把他们拍成肉泥的怪物，在实力悬殊的前提下，又陷入被动，只怕这一批人顷刻间全部葬送也是不在话下。
基地为他们准备的最后食物以及防身的武器此时堆放在出口旁边，尚未拿到手中。
他们根本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愤恨支撑的反抗在博士平静的声音当中摧拉枯朽，转而幸存的是理智的屈从。
第一个人不堪羞辱，走向大门。
守卫的反应很快，拉开了门闸。
大门外有一片缓冲地带，它在异能防护罩的保护之下受到变换的磁场的影响几乎降到了最低，不过依旧不可能有任何的生物生长。
守卫们曾无数次见过那熟悉的景致，但这里又不能真正的等同于外界。准确来说，除了那些可以上天入地的异能者，生活在基地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平时连外出都极大受到限制的普通人，在其他人被驱逐的时候。只能窝窝囊囊地龟缩着，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不被恐惧所淹没。好像只要视而不见，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当外界的大门真正打开，谁又可以做到不好奇。
那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被人类挖掘的，注以钢筋水泥，大兴土木的土地，我们的地球母亲，您还好吗？
即便那只是缓冲地带，即便那是生与死的大门，没有人可以不好奇。
气氛达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博士也适时地闭嘴了。
就好像是往气球里面充气到达了快要爆炸的边缘，漫长的寂静之后。终是人群陆陆续续地行动起来。
他们拿上背包，不约而同地又转头最后一次看向那百丈之高的建筑，眼中的留恋被静静地消磨殆尽。
少年透过门缝，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刚刚注意到柳时延朝这个方向晃了晃通讯球。
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点都不真实，甚至难以置信。
可他又不可否认的十分幸运。
小女孩已经睡着了，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梨涡随着呼吸若隐若现。但这也没办法掩盖她苍白的面色，与浓重的黑眼圈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就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心安过一样。
什么嘛，明明只是素未谋面的人。
少年又朝外面看了一眼，人群已经散去了许多。十万人的疏散，耗时两个小时。
谭声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她真的好安静，呼吸好像没有声音，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刚刚人群接近动乱的时候，他本是要出去的。
虽然本意很想留下，但他可不想惹出什么自己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手臂上了力量却豁然间加重了，把他拉回来。
谭声背靠着墙，仰头看他，茶色的瞳孔里是丝毫不加任何掩饰的欲望：“苏厌，你笑一个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气若游丝，使她的言语不像是疑问。更不像撒娇，她连一个语气都突出不出来。
这是个很奇怪的要求。但是苏厌笑了，露出一颗很明显的虎牙。他的眼里倒映出谭声的样子，那么纯粹。
然后谭声就闭上了眼，她的眼皮看起来一直很沉。
苏厌感受到肩上增加的重量，才回过神。他从前是个idol，就算笑很久也不会不好看。
为什么和她离开？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又对她笑？
刚刚谭声拉住他的时候，他的心里蓦然涌上一种感觉。
此刻就算天崩地裂，她的眼睛里面，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竟然该死的，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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