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跳五百个不是小数目。
王俊凯回到班上时，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班级常年封闭的后门正对着他的位置——八组九号。
单桌、靠窗、背后摆着空调，盛夏有凉风，冬日有暖流，位置得天独厚。
离自己的座位仅差一步之遥时，过道里有人朝他伸手，毕恭毕敬地递出一瓶矿泉水。
王俊凯垂眸看去，前桌宋祖儿仰着脸，一脸谄媚：
宋祖儿王俊凯，你渴不渴啊，喝点水。
他径直掠过，权当没看见。
落座以后，剧烈运动后的困意席卷上来，他正想趴桌子上小憩，前桌那位戏精忽然卷土重来。
宋祖儿把矿泉水瓶轻轻地搁在桌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宋祖儿王俊凯，我替您拧开了哟，运动以后要补充点水分才行呀。
几乎同时——
“啪嗒！”
一张卷子拍到她脸上。
宋祖儿屏住呼吸，不安分地支起耳朵，听王俊凯压着嗓子说：
王俊凯滚！
小心翼翼地把卷子从脸上移开，尹朝朝不情不愿地转回身，忧伤的小眼神里写满困惑。
凯家大佬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怎么办？
讨好王俊凯的契机来得很快。
是第一节语文课上，黄磊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像往常一样抽查学生课文背诵情况。
背诵的课文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并序》。
上周五刚系统地讲完，篇幅不多，背诵起来朗朗上口，没什么难度。
黄磊顺手叫起第一排的一个女生：
黄磊从你开始，间隔一个人往后顺延，每人站起来背诵一段。
女生点头，背诵得十分顺溜。后面陆续站起来的几个人，也都没卡壳。
黄磊心满意足地点头：
黄磊背得都不错，还差最后一段轮到谁………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到半掩在宋祖儿身后那道明目张胆地睡着大觉的身影上。
他的脸色骤然严峻，声音近乎咆哮：
黄磊王俊凯！睡上瘾了是不是，你给我站起来！
正襟危坐的宋祖儿脊背一下子垮了，心一抽，完了，没给凯家大佬掩住。
身后传来一阵悠长的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王俊凯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少年干净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被扰醒的不悦与戾气，眼神茫然却毫不吝啬笑意：
王俊凯到。
黄磊《归去来兮辞•并序》最后一段，背诵！
黄磊拿戒尺敲了敲讲台，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黄磊话音未落，宋祖儿早已将身子向后倾靠到椅背上。
她将手里的语文书竖起来，尽可能地往身后大佬那边推，以便他能看清。
王俊凯挠了挠后脑勺，低头瞥见一句，“背”道：
王俊凯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
再换个站姿，又瞥见一行，“背”道，
王俊凯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黄磊停！
黄磊打断他，尖锐的话锋直指宋祖儿，
黄磊前桌那个别挡了，提醒得这么明显，当谁傻呢？你再帮他，信不信我罚你背一百遍！
宋祖儿信，我信。
宋祖儿悻悻地笑，回头深深地看了王俊凯一眼，愧疚地嗫嚅，
宋祖儿王俊凯，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王俊凯轻轻地“哦”了一声。
转回身去的王俊凯不曾注意到身后少年眼底笑意渐浓。
黄磊说：
黄磊背一遍第一段给我听听。
没了帮手掩护，底子完全暴露，王俊凯诚实地摇头：
王俊凯老师，我不会背。
黄磊险些心梗，指着王俊凯的手不停地颤抖：
黄磊你给我出去，到门口站着，课文罚抄五十遍，明早交给我！
就在此时，黄磊头顶的一根灯管突然“嘭”的一声熄灭了。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黄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但他迅速镇定下来：
黄磊吵什么吵，没见过世面。
他试图通过室内对讲机联系设备维修室，但那头久久没人应答。
这时，有人嘟囔一句：
万能人物1这得上哪儿找人修呀。
底下同学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看向王俊凯。
凯家大佬那双手可谓神奇，能令一切家用电器起死回生，修灯管的话，想必也是轻而易举吧。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求助目光，王俊凯大方自荐：
王俊凯老师，让我试试吧。
黄磊担忧道：
黄磊你？
后面“能行吗”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底下六十多个人齐刷刷地点头：行
学渣少年王俊凯自此进入到自己的主场。
班级后排的角落竖着一架木梯，当初开学大扫除时向器材室借来擦高处的窗户，还没归还，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王俊凯没有多言，径直回到座位，将立在桌脚的工具箱取来。
前桌宋祖儿仰着脸，雀跃地问他：
宋祖儿王俊凯，我能帮什么忙？
“用不着”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但看见宋祖儿兴奋的小模样，他却有点不忍心拒绝，于是安排个差事：
王俊凯待会儿扶梯子，给我递工具。万用表和数字电笔能找到吧？
宋祖儿迅速将对应工具指出来：
宋祖儿在您身边耳濡目染，工具什么的我都记得清楚。
王俊凯欣慰地点头：
王俊凯还算有点用处。
两人各就各位。
班级掌控开关的那个同学早早地将电源切断，这是维修时的常识，王俊凯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配合，想来十六班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胜在团结默契。
宋祖儿扶着梯子，仰着脑袋张望梯子上的人。
少年俊俏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又专注的神情。
只见他利落地挽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老练地操控着手里的螺丝刀，将有故障的灯管拆下来，接着将相邻的一根正常工作的灯管安上去，喊底下的同学：
王俊凯开一下灯。
开关打开的一瞬间，头顶的灯管重新投下光亮。
王俊凯由此观之，线路不存在故障，只是灯管的问题。
他心中有数地从梯子上下来，见底下一众人纷纷露出黑人问号脸，解释道：
王俊凯这种情况下，是灯管自身的问题。刚刚灯管两端闪烁红光，说明启辉器短路，灯管无法正常启动，只需重新更换一根就行。
他转头对黄磊说：
王俊凯老师，要不我现在回店里一趟取根灯管？
他继而保证，
王俊凯十分钟以内，我一定回来。
这话换作别的男生说，黄磊肯定会质疑一句“谁知道你会不会借机翘课”，但在过去一年的相处过程中，他渐渐地发现，王俊凯这孩子不一样，虽然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在办正事上从来不含糊，有一说一，倒是信得过。
黄磊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腕表：
黄磊行，速去速回。
王俊凯笑得明朗：
王俊凯遵命。
走廊过堂风汹涌，他走出班级时像往常一样细心，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身后的黄磊注意到这一细节，内心有所触动，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了一句：
黄磊挺好的一个男孩，怎么就不知道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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