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三月初十,兰昭一大早就带着母亲为长姐筹备的东西,准备入宫。
兰昭福叔,母亲交代的东西都备好了吗?你再查一遍,千万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兰府的大管家福伯,是兰府的的家生子,早年跟着兰将军出生入死,如今退下来了,成了兰府的大管家,帮着卧病在床的兰夫人打理府中之事。福伯的女儿是兰韶带进宫的梅舞,还有陪着兰昭长大竹影。
才得了兰夫人的吩咐,清点带入宫的物件,兰昭便亲自来问了。他先朝兰昭行了个礼,而后温和的笑道:
福伯二小姐,已全数清点过了,礼单上的东西均在数,您大可放心。
兰昭自是放心的,父亲与大哥去世的早,福伯待她和姐姐,比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母亲急病在床,若不是福伯弃武从文,只怕这兰府上下早乱成一锅粥了。听了福伯的话,兰昭笑眯眯的说:
兰昭福伯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如此,我便准备走了,您可还有什么要嘱咐梅舞的?我给您带话。
福伯恭敬的又行了个礼,道:
福伯哪敢劳烦二小姐,该叮嘱的昨晚我都叮嘱竹影了,她会与梅舞说的,二小姐尽管与大小姐好好说会子话,平安回来就好!
兰韶这样啊。
兰昭笑了笑,朝着一旁的一脸喜色的竹影,吩咐道:
兰昭阿影,我们走吧!
兰昭说完就走向马车,竹影朝着福伯略行一礼后,也紧跟其后,扶着兰昭上了马车。福伯目送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带到看不见了才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心想,大小姐在宫中熬了这么些年,如今有孕了,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兰府也不必再战战兢兢的了。
当年先皇赐婚,不只是为了抚慰民心,而是兰府大将军和少爷屡屡战胜,百姓们都心生景仰,先皇因此心生忌惮,若不是大将军与少爷在战场身故,怕是这兰府迟早要变天。大将军与少爷死后,兰府只剩一介女流之辈,这才幸免于难。先皇又为了安抚民心,以示圣恩,这才封了大小姐做太子妃,不仅牵制住了与兰府结亲的忠义候,还平定了民心。另外,当年的赵懿纨绔风流,坊间又盛传兰府大小姐兰韶蕙质兰心。如此,再为天下寻得一位贤德的未来国母,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苦了兰府上下,得先皇忌惮,又不讨今上的青眼,步履维艰。
话说这边,一行人到了嘉言街上,马车攸地被拦了下来。横生的枝节,让许久未出门,一出门就只顾上掀开帘子东张西望,没有坐稳的兰昭,摔在了马车上。
兰昭扶着摔疼的腰,心里在冒气一股火的同时,也有些惊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兰韶阿忍,你想谋杀我吗?
兰昭抱怨到。窗外的翩翩少年郎,闻言笑了一声。刚才听到兰昭的惊呼,还怕她摔着了,此刻还能开玩笑,看来没有摔到哪里。这位身穿青裳的少年郎,便是忠义侯之子陈凛,也是兰昭的青梅竹马,二人从小一同长大,陈凛对兰昭也可称得上是宠溺了。
陈凛好了,蛮蛮。快出来,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陈凛少年郎拦下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怀里的礼物像是在发烫,烫得他心口热气腾腾的,像是下一刻要冒出火气来。
只见,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掀起帘子,赫然是兰昭那张巧笑嫣然的笑脸。
兰昭哦,什么好东西?快拿来我看看。若是我觉得好的话,就原谅你今天拦我马车,害我惊吓一场的罪过了。做事不好……
说着,面伸出手向陈凛讨要东西。
陈凛我的好蛮蛮,我送你的东西哪回不是顶好的。
陈凛从领口掏出一只盒子,盒子不大,雕工却很精致,兰昭越发好奇这盒子里的东西。从小到大,陈凛送给她的东西数不胜数。春日里,他亲手制作的纸鸢;炎炎夏日里,她不肯出门,却又对陶泠亭的荷花心生向往,他便顶着火红的太阳,绘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倦荷图,送予她,为此还中了暑,在家里歇了许久才好。秋日里,各有千秋的落叶书签,每一张上都题了字。有的提醒她不要看太久,有的告诉她夜里看书要多点几盏灯,还有些不正经的,写了要时时刻刻想他,每每看到,总是又气恼,又甜蜜。冬日里,大雪封路,她只能窝在院子里,那也去不了,他就跟着府里的人学编织,编些小玩意儿给她解闷。
他们二人虽没有感天动地的海誓山盟,却也在流水般的日子里,越发坚定携手白头的心意。略小的时候,兰昭还能跟在陈凛后头做个小跟班,只是现在,兰昭再有几月便要及笄。及笄后,二人便要三媒六聘,把婚事提上日程,兰夫人因此管束着兰昭,不让她再随意出门见陈凛。
这次,陈凛听闻兰昭要入宫,特地早早候在着嘉言大街,等着和心上人见一面。
陈凛将盒子递给兰昭,兰昭拿过盒子便要打开,却一下被陈凛抓住小手。
陈凛等等,蛮蛮。
陈凛有点急了,有反应过来自己抓住了兰昭的手,迅速放了手。兰昭看着脖子渐渐红了的陈凛,好笑道:
兰昭阿忍,你这是怎么了?脖子这么红,是过敏了吗?
说着,捂着嘴笑开了。缓过来了,便越发好奇盒子里的东西。问道:
兰昭阿忍,这盒子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你为何不让我打开。
羞红了脖子的少年,无措的抓了脖子,最终无奈的说:
陈凛蛮蛮,盒子里是送你的东西,没有不能看。只是能不能过会子再打开,当我求你了,好蛮蛮。
兰昭眼瞧着自己的少年郎如此央求,倒也不忍再逗他。只是将盒子妥帖地放进袖子里。不舍地说:
兰昭我知道了,阿忍。我待会再看,现下我还赶着时辰进宫,我们下回见。
陈凛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让路放行。
马车开始走动,在马车里刚坐下的兰昭,又忍不住扒开车帘,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陈凛,鼻子猛的一酸。总是忍着心里的不舍,笑了笑,向他挥手。
兰昭阿忍,回去吧!等我及笄了,我们便又能再见了!
陈凛听到兰昭的呼喊,又往前走了几步,等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转身离去。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兰昭,缓了缓心绪,从袖子里掏出盒子,慢慢打开它。与盒子的精致不同,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木料自盒子打开后,便隐隐浮动着一股暖香,相比是上好的料子。只是,配上这粗糙的雕工,略显得有些惨不忍睹。兰昭看到簪子的做工便明白这是陈凛亲手做的,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意,嘴上却嫌弃道:
兰昭笨阿忍,雕个簪子都雕得那么难看,这要怎么戴出去。
身旁的竹影看着自家主子口不对心,“噗嗤”一声笑开来。边笑边说:
竹影主子既然不喜欢,奴婢就帮主子丢了可好。
说着便作势要拿兰昭手中的木簪,兰昭反应过来,护犊子似的,立马护住木簪,恼怒道:
兰昭那不行,这可是阿忍亲手做的,怎么能丢!
闻言,竹影和马车上的另一个小丫鬟笑得更是开怀。兰昭也明白过来,竹影在逗自己玩儿呢,细心的放好簪子,猛地扑到竹影身边,要挠她的痒痒肉。
兰昭好啊,阿竹,看来是主子我平时待你们太好了,你们敢取笑我。那就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竹影知道主子并非真想处罚她,很快便开始反击,三人在车上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