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必安这三年没有离开吧。盛放着他骨灰的盒子现在还摆在侧院堂中,常年燃着香火。
范无救得知真相后现在却只觉得恶心。为了不让他起疑,父亲也就是老老实实将谢必安的遗像摆上了。
绳子从房梁上抛过,死死打了绳结。平日被家主颇为爱惜的檀木凳子这时被踩在脚下,头伸过绳圈。
会见到哥哥吧。
将凳子径直踹倒,颈椎不堪重负发出咔吧一响。生命体征逐渐消失,两人极其相似的脸在此刻相对。
遗照和尸体。
多完美的组合。
……
没死。
没死?
范无救猛的睁开眼,清醒的神智让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颈椎明明已经断掉了。
回过头,看到自己吊在梁上的尸体,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清醒的思考着。
他确是死了,现在正是个,人们常说的鬼。
范无救自嘲般摇摇头,抬眼却看见眼前祭着谢必安的香烟化为缕缕可视的丝线,勾住自己的尸体和魂魄。
白烟聚在范无救面前,又忽的吹起一阵阴风,头戴高帽的白发少年就这么出现了。伴着缥缈的烟雾,修长的手指放进衣袖。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将五官显得更加秀丽。
这容貌与遗像上的少年如出一辙。
“哥…?”范无救颤抖着声音,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人。
听到这称呼,对面的白发少年明显一震,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神采,却又透着惊讶和疑惑。
“无救?”
“是…是我…”
谢必安被冲起来的范无救一下抱住,这时范无救已经比三年前去世的哥哥高了不少了。重见所爱之人的泪水总是像流水般,说不尽,道不明。
谢必安僵着,随即抱住他。
“你不该死…”谢必安清冷的声音响起,虽透露着一股责怪的意味,却也染上了重重的鼻音。踮起脚尖勉强将下巴搭上范无救的肩膀,轻拍弟弟的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哄着。
尘封的回忆在这时被悄然打开,穿过谢必安的脑海,将早就被封存的记忆唤起。
范无救生性子急。以前谢必安还能下地那阵儿,总有几个范府周边的小叫花子跑过来,指着他边笑边骂他是个病秧子,活不长。范无救哪听得他们对哥哥说这话,把谢必安一护便打了他们一人一顿,最后也常常落得满身的伤。
谢必安心疼,每次见范无救一身伤总要数叨几句,却也从床下摸出崔玉送的上好的伤药给他涂上,然后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下次不准那么鲁莽。范无救跟着答应几声,牵住谢必安修长的手指,反过来关心他记得好好吃饭。
谢必安也不是不肯吃,反而是喜欢甜,但奈何实是没有胃口吃不下去。营养没有跟上,谢必安看起来也就比范无救瘦了矮了许多,好像他才是弟弟似的。
家里大人从外面带来糖块,范无救总要给谢必安偷偷拿上几块,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吃,但谢必安递给他的时候范无救也从不拒绝。
再之后,他们两个十五岁那年,谢必安病情加重,再没办法下床了。范无救便收了那身戾气,从学府回来就直奔谢必安卧房。那时总能瞧见崔玉也在里面,翻着草药书跟谢必安说说笑笑。范无救推门就往谢必安身上一扑,任谁拽都不起来。崔玉见状急忙分开两人,告诉他谢必安身子弱,受不得。
那时崔玉十八,成人礼那天又正中了秀才,双喜临门。崔家是医药世家,各路前来贺礼的人不少,也就是好几日都脱不开身,几日都没去陪谢必安。等崔玉有空去范府时,撞见范无救拿着糖葫芦悄悄进了门。崔玉一笑,也跟着小跑了进去。
“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范无救举着糖葫芦一下坐到谢必安床边,还没等递给他手就被人拽住了。范无救刚想回头看看是谁,谢必安一声“崔玉”就直接给他堵了回去。
“必安自己都知道不能经常吃糖,你怎么回事。”
“这不是…就吃一个怎么了!”范无救没服软,把糖葫芦强硬往谢必安手里一塞。
崔玉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这次破例,只有这次哦。”
谢必安看两人闹完,轻声笑了笑没说话。
糖壳裹在山楂上,轻盈又带着丝丝甜意,薄脆的壳子在咬上的一瞬间炸裂。
“你们两个快好好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