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的垃圾桶”福大附中第六分校捣乱分子成灾这自然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要不然它也不会让每个班上的人数都呈个位数显示管理。
但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些人成群结队的违纪——拽哥拽姐,可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至于简单的违纪的确是天天都有,而大规模的违纪却似乎是有更大频率似的。我几乎时时刻刻都有看见拽哥拽姐打群架,如果不是打群架想必是在规划逃学路线的罢。
这一天大概是这学期入学以来的第一个月月底,我又亲眼目睹了校小卖部前拽哥拽姐的纷争,架打得厉害的很,围观的人又大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围在一边观看他们快到几乎令人看不清的打斗动作以及以他们为圆心画出无限半径的粗口。
而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以个人名义加入战斗——比如我们196班的曾明瑞。
曾明瑞是在第六分校乃至整个浮大附中里都出了名的大奇人——连续一个学期。凭本事蝉联全校倒数第一,家里有点小钱长得也还行(除了皮肤黑一点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缺点),可偏偏长了一张贱嘴。据说打架很厉害,但好像只有我和他的死对头尤悠莉知道真正的曾明瑞连我都打不过。似乎也还有几个妹子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追过他,但又好像因为自己性取向的原因拒绝了她们——这一点是我从他本人口中得到过证实的。
然而他加入这场战斗的原因倒也令我茫然。看着他在人群中虚张声势的样子我却突然想帮他一把了,接着又恍然想起了自己身为纪委需要履行的职责,抓起登记本又添了曾明瑞一个名字。
过不了多久架打完了,曾明瑞一方取胜,但绝不是曾明瑞狐假虎威的成果。接着我大概是被尤悠莉叫过去做事去了,并再也没见到这场事故的后续。
然而在第七节课下课时我还未曾将登记本给老齐便见老齐沉着面进了教室:“江修蝶站一下!”他说。
我站起来,便又听老齐问:“记了曾明瑞打架没?”
我点点头:“记了。”随之将登记本交给老齐。
老齐拿着登记本从上往下看,又说:“把‘曾明瑞缺勤’改成‘曾明瑞逃课上网且偷窃他人财物’!操行分扣分!”说完便把。登记本还给我,接了通电话走出教室。
留下教室里的四人该吃吃该喝喝。后来尤悠莉告诉我曾明瑞之所以参与打架是因为被195班的“曾小弟”硬拖过去帮他“讨公道”,为了面子不得不打这一场。打完架之后曾明瑞的小弟又让大家一起逃课去吃大餐打游戏庆祝,曾明瑞为了面子也不得不跟了去。打游戏肯定是得去网吧的,然而在网吧里面,他们又突遇了警察,一上来就指着曾明瑞说他偷窃——曾明瑞再拽也不会这么做的,却又百口莫辩,被送进了派出所。
而到了上晚自习时曾明瑞被老齐领了回来,整个人难得的一副委屈相,坐在座位上喃喃自语似乎是在骂他那位小弟,骂着骂着竟然还兀自哭了起来,就像是只耗子落了水——这大概是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的。
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曾响应。直到下晚自习时老齐才走进来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曾明瑞的“曾小弟”才是偷了东西的,却又不肯承担责任,且大概是因为曾明瑞很久没给他钱了,暗地里看曾明瑞不顺眼了很久,就报了警把他引到网吧里将罪行嫁祸给了他。
然而那位“小弟”给出的所谓“证据”漏洞百出,而且貌似还被最高校区的一个见义勇为的学长调出了那位“小弟”偷东西的监控录像,曾明瑞才得以脱身;而那位“小弟”则直接被派出所拘留了。
但老齐接下来说的话,让我记到了现在。
老齐原本是坐在讲台上的凳子上的,却在此时突然起身,走到曾明瑞桌前,向他鞠了个躬,又用一种带着中年男人的沧桑而又添了几分厚重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
大家都愣住了,曾明瑞也抹干净眼泪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老齐。
“你没有偷东西,你是被害的,”老齐说到,“可我并没有相信你,让你觉得委屈了,还扣了你的操行分,所以,对不起。”
曾明瑞看着老齐结结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老齐您——”
“接下来希望大家知道,”老齐转过头来,面向大家说,“咱们班只有五个人,但在没有被情况恶劣而开除的情况下,无论你们是优秀还是正在向优秀前行,你们都是我196班的学生,我196班的学生,无论受到了什么伤害——”
——“我都会以班主任的身份,坚定不移的保护你们。”
这句话在空气中回响了好几秒,班里才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掌声,凝固在夜空中,久久不得散去。
这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到现在却也还记得。现在我在杂志社工作,而老齐却在两年前在浮城的地震中为了保护学生去世了——且班里的五名学生无一人身亡。
我们196班的大家都没见到老齐的最后一面,只见到了一个矮小,却又高大的墓碑。
墓碑上“先父齐国荣”五个大字,至今依旧闪耀着它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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