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沈泽川入了阒都,阒都的雪便一直下下停停,白天被踩实的雪,到晚上就被冻成了冰。往常穆瑶还会去医馆里给问诊的大夫们打打下手——那医馆的主人也曾是老爷子的学生,但自打沈泽川入都,就再也没去过,日日在家里琢磨这几方势力的争斗,脑子实在不够用了便研读医书,练习针法。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穆瑶又看进去好几本医书,针法也有所精进。
沈卫一案还没被审出个所以然来,离北的人便入了阒都,随后启东的戚大帅也来了。穆瑶待在深闺,消息不怎么灵通,直到沈泽川被关入昭罪寺,她才从自己的哥哥口中知道朝堂上发生了怎样一场交锋。
别的事情穆瑶看不明白,但纵使不去考虑后面事情的走向,穆瑶也知道,保下沈泽川,将会是太后做下的最错误的决定。
沈卫那么听话,最后却落得一个“通敌自焚”的下场,沈泽川不管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阒都这场争斗的中心,他会看不明白吗?
太后把人心看的也太轻贱了!沈泽川如今侥幸活了下来,已然孑然一身,他还怕什么呢?怕太后手里捏着自己的命吗?
张俨恪离北世子萧既名千里奔袭立了功,但是二公子却被留在了阒都。
穆瑶闻言愣了愣,说到。
穆瑶离北功高震主,阒都总得栓条链子才放心。这个道理那天你不也说了吗。
张俨恪是。我想说的不是离北,而是咱们。祖父和父亲有意瞒着我,但我也不是傻的,父亲这些年在为太后做事我还是知道的。太后经沈卫一事,想必也能得些教训,她若还想用父亲,手里必然得攥着条链子牵制,这链子,不是你就是我。
张俨恪天资聪颖,纵使祖父和父亲不说,他也能猜个大概。
张俨恪我的傻妹妹,祖父不允许我入仕,太后的心思便只能花到你身上。
穆瑶可你若入仕,便也被他们抓住了命门,这于咱家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穆瑶反问道。
穆瑶傻吗?她只是没有那么聪明而已。太后想要死死的攥住张家,这筹码无论是穆瑶还是张俨恪对她来说毫无差别。但换而言之,张家若想顺顺当当的过下去,穆瑶和张俨恪最多只能保一个。张家握住的秘密太多了。
张俨恪但于我来说有区别,你才十四岁,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咱们全家都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
穆瑶祖父和父亲不会同意的!
张俨恪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穆瑶是他的妹妹,他不准任何人打她的主意,天王老子也不行。
第二年春,张鹤卿将一切都安排好后便带穆瑶回了河州,穆瑶不知道她哥是怎么和祖父说的,祖父竟真的同意了他留在阒都,留在花家的眼皮子底下,换穆瑶一个平安。
张家多少年的积累,虽然俸禄不算多,但宫里宫外的贵主们的赏赐也足够挥霍了。但张家家风简朴,几代一点点的积累下来,倒在河州置办了不少田产,也建了不少义塾。穆瑶便随着祖父迁居于此,而父母和兄长,便留在阒都里同恶鬼周旋。
河州比阒都要好,水路四通八达,民风也比阒都开放,稀奇物件也多,但穆瑶待的并不开心。穆瑶总能梦见分别时张俨恪摸着穆瑶的头,同她说一路保重。她去拉他的手想让他一起走,却次次只能抓个空,最后便是在坠落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眠。做噩梦对于穆瑶来说是常事,穆瑶本人也并不怎么在意,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总感觉你们这些写东西的精神都容易出问题,做做噩梦已经算轻的了。但通常来说穆瑶的梦一天一个花样,甚至还能做成连续剧,但像这样夜夜困在一个梦里的情况还从没有过。
张鹤卿看出自己孙女心神不宁,也知道症结,便按着张俨恪身上的香囊也给她配了一个摆在床头,梦果然少了很多。
低沉了一阵子后穆瑶便打起精神来继续跟着老爷子学习,兴许是为了不留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倒比在阒都时更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