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白把一声没发出来的哽咽硬生生憋了回去，琥珀色的眼睛拢上水雾，像极了某种天然的宝石。

他说服自己不要相信程青鹤的话，程青鹤不是好人，程青鹤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可他定定的看着程青鹤黑的透不进一丝光线的眸子，刚刚为自己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立刻坍塌的一塌糊涂。

他知道程青鹤不是什么好人，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但此时的程青鹤就如溺水之人的浮萍，而苏白已经淹的六神无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再管不上他可信不可信，安全不安全了，先牢牢扒住了再说。

苏白想开口让程青鹤帮帮他，又委实觉得自己脸皮厚，红口白牙就要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帮他做事。他哽哽咽咽了半天，最终颓然的塌下了身子，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想让我帮你？”

程青鹤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这小子的心思实在是好猜，就差写在脸上了。

“嗯……”

苏白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了一声回应。

“这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程青鹤伸手敲了敲驾驶位，驾车的司机掏出一盒烟递过来，他磕出一根抿在嘴里漠然道。

苏白慌忙摸遍全身掏出火机给程青鹤点上烟，紧张的看着程青鹤，苏白从离家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从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件事。

“求您帮帮我吧，我愿意付出一切我能付出的，包括我的命！”

苏白卑微的乞求着。

程青鹤嗤笑了一声，掸了掸烟灰。

“小孩儿家家的，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命不命的。”

他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重新靠在座位上懒散的闭上眼睛，伸出两根苍白的指头夹着烟隔空点了点苏白。

猩红的烟头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看你这娃娃挺有眼力见的，这就当报酬了。”

苏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收到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时浑浑噩噩没有哭，离家出走差点饿死没有哭，魏小米悄无声息抛下他走掉没有哭，那些钝痛又深刻的伤口却在此时此刻像突然活过来一样不停的攻击着苏白。

他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自己一无所有这件事。

苏白双手掩面，眼泪失去控制了一样大滴大滴的从指缝中涌出。他记着程青鹤的话，连哭的声音都微不可闻，哭声挤压在喉咙中，硬生生变成吸气呼气。

“谢谢……谢谢您。”

苏白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出哭腔。但他没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程青鹤此时伸出的手于他来说就是万籁俱寂时的天籁，身处深渊的救赎。

哪怕知道这是包着蜜糖的剧毒，此时的苏白也会眼睛都不眨的一口吞下。

程青鹤看他的样子，也没了吸烟的兴致，一根烟烧到了手指都没再抽一口。他抬手摁灭了烟，偏头无趣的看着车窗外略过的风景，权当没看到苏白崩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