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 16

魇兽是上古的神兽，不受结界的约束可以自由穿梭六界，邝露双手掐诀施法，以灵力幻化出一封书信交由魇兽，并且嘱咐道：“魇兽，你务必要寻到魔尊，晚了我怕殿下挺不住。”

　　魇兽虽然不会口吐人言，但是却能听懂邝露说的话，它最后瞧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的主人，转头往外奔去。

　　邝露坐在床边替润玉擦掉额头的冷汗，期间润玉醒过来一次，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天后有没有放了他们，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才放心的又睡过去。

　　邝露见润玉的伤势一直不见好担忧不已，打算去兜率宫找太上老君讨要几颗仙丹，希望殿下服下之后能够快点好起来。

　　她刚走不久，天帝罕见的出现在璇玑宫，他默默的看着重伤频死的大儿子暗自叹气，眼中流露的担忧少，更多的是无奈。荼姚的势力越了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仗着有鸟族撑腰竟妄想逼迫他立旭风为储，想到将来还要依靠润玉制衡荼姚，天帝大发善心的替润玉疗伤。

　　天帝乃是天界之主，灵力更是强悍深厚，经过他的治疗之后，润玉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即便当日润玉跪求天帝释放洞庭湖三万六千生灵遭到拒绝，但是眼见父帝亲自来替他疗伤，润玉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对父帝的敬重和敬仰。

　　然而天帝救他不过是为了将来牵制住天后，替润玉疗完伤之后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责问：“动心忍性，动心忍性，为父教了你多少次，你就是学不会，如今你和天后势同水火这让本座十分的为难。天后是有些过分，但她是奉了本座之命，你拂逆天后就是拂逆本座，九霄云殿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当做是个教训吧。”

　　天帝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十分随意，润玉险些惨死在九霄云殿之上，三万道天雷和莲台业火比凌迟还要痛上千万倍，差一点就魂飞烟灭，到了天帝嘴里，一句当做教训就轻飘飘揭过去。

　　润玉强忍心中的悲痛和怒火起身行礼：“孩儿知错。”然而他又何错之有？亲眼看着生母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他只不过想要替生母守护好洞庭湖的生灵，却三万天雷加身，险些丧命。

　　见润玉乖乖的认错，天帝面色才缓和一些，接着又说到：“本座已经赦免了洞庭水族，今日之事关乎天界声誉，你为洞庭湖余孽受过遭受天雷电火之事，日后万万不可提及，明白吗？”

　　原来这才是天帝特意来璇玑宫的目的，润玉心中涩然，无奈只好应道：“好。”

　　然而天帝并不相信润玉，他工于心计敏感多疑，他自然知道换做是谁遭受到润玉所受的这一切都不会轻易放下心中的仇恨，因此他逼着润玉立下上神之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已至此润玉别无选择，他一袭水青色素衣，伸出三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说道：“润玉发誓，只要日后父帝母神不提及此事，不再追究，此事就此揭过，润玉绝不重提。”

　　发完上神之誓，天帝终于满意了，润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父帝，我娘亲，他真得就这么十恶不赦吗？”润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水色潋滟的眸子一直盯着天帝，他渴望能在天帝眼中找到一丝对于娘亲的愧疚。

　　可天帝错开他的视线，眼中只有厌恶，别说愧疚，就连一丝心虚都看不见，他冷淡的回道：“此事已经盖棺定论，无须再议。身为上神，不滞于物，不乱于情，修为还需精进，，你放心，你生母之事与你无关，我倒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敢忤逆天后”

　　润玉心中悲凉，面色晦暗：“孩儿知罪，当时情急，孩儿无暇多虑。”

　　天帝并没有责怪润玉，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为父之所以没有赶来，也是有些要考验你的意思，想不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日后制衡天后和鸟族就靠你了。”

　　纵然已经见识到天帝的凉薄，但是润玉怎么也没有想到九霄云殿发生的一切天帝都亲眼看着，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刑从头到尾不见丝毫怜悯。他忍不住质问道：“若我没有站出来，你是否就会毫不顾忌洞庭水族的生死？”

　　面对润玉的质问，天帝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是而非：“你还年轻，等你再活几万岁就会明白，人生百年，修行千载，其实在我们上神眼里，他们都与浮游无异，短短一瞬，毫无意义，沧海桑田少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变化。”末了他竟然还生出感慨“这便是天道无情啊。”

　　润玉没想到他竟能冷血至此，彼时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强忍着哭腔：“这几千万年，漫漫仙途，父帝可曾动过一丝恻隐之心？”

　　天帝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本座也不惮告诉你一句实话，天帝，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囚徒。”说完天帝转身便出去了，润玉终于不用强压着真实的情绪，他跌坐在床沿，泪水再也忍不住，从小到大所遭受的种种刁难，受过的种种委屈，生母惨死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直到此刻心底最后的一丝对于父帝的眷恋和亲情终于能够真正的割舍了。

　　“原来，我的出生不过是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从前他一直以为父帝和娘亲是有感情的，至少他是在爱中诞生的，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若不是他，娘亲应该会过着幸福康乐的生活，而不是被迫生下了他，要不是他轻信了天后，吃下浮梦丹前尘往事皆忘，龙鱼族不会覆灭，娘亲也不会惨死在天后魔爪之下。

　　“娘亲，我有罪，我有罪！”可是如血泣泪的呼唤再也换不回娘亲，往日种种浮在眼前，润玉终于大彻大悟了，仇恨让他认清了现实。如桃花瓣似的眸子里溢满了仇恨“不，是他，他才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罪魁祸首！在你心中根本没有什么父子夫妻天伦之情，所有人在你心中不过都是手中的棋子。”

　　“天道无情，润玉受教了。”

　　不过是闭眼的一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润玉已经冷静下来了，从此刻起，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隐忍退让的润玉了。

　　‘活下去，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泪水是弱者才会有的，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润玉眼里再也看不见一丝泪意，他的眼神冰冷，双手紧紧攥住单薄的床单，手背上青筋凸起，心中已经有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