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洒在万家屋檐上,渡着金暖的光。
各家炊烟燃起,闹市起灯,闹声不绝,正是一番安生模样。不论发生何事,无关自家,他们也只当看过一场故事。他们为看客,故事一切与他们又有何干。
而此时,故事中人正落座于马车。听久违闹市人声,闻他家烟火。
洛潋竹在朝凤殿等了许久,赵雪倾见她已经知晓,亲自出门让她回去。可她定要等,终是等到了,肖宣。
见到他的那一刻,洛潋竹明白,事情已然落地。她洛家,除她以外,皆将不保。
“殿下,父亲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曾经同圣上亲如兄弟,他怎会觊觎兄弟的位置。”
一路沉默,洛潋竹终是忍不住开口。她的双眼已经红肿,依旧淌着泪水“:事情明明还未彻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定罪?父亲功绩是有目共睹,即便,即便他是世族之首。他也并无大错,圣上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她是太子妃。家人蒙难,她依旧无法保全。
有生之年,她是第一次这般厌恶皇权。便是被逼嫁与肖宣,她都不曾心生厌恶。
眸色微微触动,放于膝上的手终是抬起,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你心中不平我知道,可,他作为世族之首,这便是错。”
此时的安慰无用,肖宣也不做这无用功。只是将利弊与她说个清楚,让她看看着邑周,看看那朝堂。
洛潋竹悲恸地直摇头“:既如此免职流放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处死?五马分尸,处以火刑,骨灰永埋乱葬岗……这是多大的罪孽!”
“圣上为君,却不知理。如此对待一国太傅,真是让人心寒。”洛潋竹不顾外头架马的人,推开肖宣的手“:他不仅是邑周的朝臣,也是我的父亲。圣上不查,便让我一家不复,此等做法,又和世族有何不同?”
她哭得撕心裂肺,让肖宣不知所措也为之心疼。只能不断地给她擦拭“:哭吧,骂吧。”
哭过骂过就好了,管他什么皇权在上。
此时,马车停下。
“殿下,右相府的人正在搜寻令牌。”
“怎么?连我与太子妃也须得搜寻?”
外头人犹豫一瞬,对面人见状,扬声道“:太子殿下,冒犯了。圣上允大人全城搜寻,属下也是照令办事。”
肖宣擦拭的手渐缓,是止不住的怒火“:右相虽是圣上丈人,可也依旧是邑周臣子。本宫乃是太子,岂会让尔等随意搜查。尔等简直目中无人,怎么?右相是想一手遮天,走太傅老路吗?”
外头人垂眸道“:属下惶恐,殿下言重了。”随即又道“:殿下既不让查,便不查好了。殿下请。”
……
经过这番,马车一路无阻到达大理寺。
马车尚未停稳,洛潋竹便扶着车壁,摇晃而下。踉踉跄跄而行。
士兵见这女子面目凌乱,正要呵斥。见肖宣那边亮起令牌,连忙退开。
周遭草木甚少,灯火幽幽,如夜间鬼火。毫无生气,凄凉无比。
一路过大门,牢房与他处无异。却异常凄冷,只因这是死犯所住,而死犯,都已被处死。此处人极少。
前面几个牢房中,都稀稀疏疏关押着些人。不乏有她见过的大臣。
士兵在前开路,说着今日情况。洛潋竹看见了最里间的牢房,那里面坐着两人,她极为熟悉的人。
“父亲,母亲……”
二人昔日平整光鲜的衣袍已经脏污褶皱,头发也松松散散。闻言,也看了过去,见洛潋竹踉跄跑来,忙起身。
隔着一道门栏,途清拉住她冰凉的手,泪目心疼“: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你来作甚啊。”
洛天远也红眼看着她,心疼地摸着她的脑袋。
三日后,他与妻子就要赴死。那时,就只剩女儿一人在世。他现在暗中庆幸,幸好,当初让她嫁入东宫,现在才无法受他牵连。
“母亲,是女儿无用,什么都做不了。明知父亲是被冤枉,却什么都做不了。”洛潋竹握紧手中温度,紧紧靠在门栏上。
洛天远道“:阿竹,此事与你无关。我与你母亲离世后,你一人,要好好的走下去。”
看了看肖宣,他道“:勿要因此记恨殿下同圣上,我们想法相左,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必然。”
就算没有这一件事,肖云轻也是早晚要动手的。这次,不过是顺水推舟。
只是,连累途清,委屈嫁他后没过多久好日子又入佛堂。如今出来也仅半载,就要同他一道赴死。
途清有所感,泪眼朦胧地看向身旁人。
“夫妻一体,赴死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