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我的心上人成亲了。
我因生前怨气过重，没能入得了轮回，成了游离于世间的一缕孤魂
阴差可怜我，看着我整天浑浑噩噩神情恍惚，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便央着阴差为我取面人世镜来，我想看看那个场面
镜中。
一阵锣鼓喧天，红妆十里，满上京的人都来祝贺，那挂上一层层红幔的房檐都写着欢愉
季春七月，是个极好的日子。
那镜中着红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牵着红裙摇曳倾国倾城的美娇娥，走过人群，带着那些祝福声
我站在镜中长廊上，失自的望着如此场面
“一拜天地”
人潮似海，一层层的浪花掀起，唢呐声被淹没在祝贺声中，我感到耳边似乎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二拜天地”
那如玉地公子，牵着美娇娥，从容转了个圈儿
又是排山倒海的鼓掌声
“夫妻对拜”
当啷一声，美娇娥繁琐的头饰坠着的缠金流苏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当年我看着他时，由衷的欢笑声
唢呐声、祝贺声将他们齐齐包裹住，那两人立在一处，倒真真是天造地设神仙眷侣
我沉默地看了很久
我想起，我十五岁夜夜的梦，梦里便是如此这般情景
唯一不同，会与他执手相伴的人、会与他白头偕老的人、会与他儿孙弄膝的人
不是我。
我记得，那年大雪，我趴在他肩上，看着雪花，看着我心尖上的公子，笑道
“阿祈，等我及笄，你就娶我，好不好？”
我自顾自道
“我要让我的嫁妆绕着昭安走一圈儿哩！”
阿祈笑我，“哪儿走一圈儿呢，昭安这般大”
我说
“能的。”
“你看，昭安这般大，我不是依旧找到你了么？”
“我们还两情相悦了，我们还订亲了，信物都交换了……我们将来会执手相伴、会白头偕老、会儿孙满堂呢！！”
“我要教我的女儿练武！武术的武，就同你一般，会那么巧合地、适宜地出现在另一个人身边，为他挡灾辟邪哩！”
我喋喋不休，阿祈无奈地点了点我的额头
阿祈说
“到家了。”
我说
“到家啦！”
然而风雪之中，我只能依稀看到那块牌匾，上面烫金的大字
‘将军府’
我问。
“这不是我的家呀。”
阿祈脚步不停
“是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让别人进来，让皎皎进来。”
我高兴起来
“阿祈的就是我，阿祈的家就是我的家呀！我不要谁进来谁都进不来呀！”
可我看着这盛大的成亲宴，有些想笑
然而视线一模糊，豆大的泪珠蜿蜒在脸颊，冰冰凉凉地，如同我那颗凉透了的心
那雨珠最终落在地下，碎了一地，悄然间，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一地
哗啦啦——
哗啦啦——
不是说。
这是我的家么？
不是说。
我想赶谁走就赶谁走么？
我走到公子面前，想要质问他
然而一阵风倏地略过，他直接穿过了我
“阿祈，我不喜欢她，赶她走，好么？”
回答我的是一片呼啸的风、凄凉的风
宾客们都进了里间，阿祈也愈行愈远，他牵着美娇娥
渐渐走进人群，渐渐走进喜房，渐渐走进他们二人的世界，渐渐地……
走进我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
现在。
该走的。
是我啊
——
季春七月
是个极好的日子
我却死在了这一天
永远的死在了我十五岁夜夜的梦里。
不知道多年后，会不会还有人记得我呢？
记得曾和将军府嫡公子在一起的小姑娘，记得有可能成为将军夫人的小姑娘
记得那个风雪阒寂的寒冬
要抬着她的嫁妆绕着昭安走一圈儿的小姑娘呢
——
皎皎皎皎
终究没能成为别人的皎皎明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