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茶馆是百年老字号了,早起的老人和贪睡的青年,都喜欢来坐一坐,喝杯茶,听听曲,看隔壁王大爷拎着鸟出来遛一遛。
今日没有美貌的小姑娘小帅哥弹琴唱歌,一直空荡荡的讲古桌却有个小矮子坐了,折扇、醒木、茶盏,一样样间隔十厘米摆在桌面上,像是有强迫症似的。小矮子披着件黑袍,并不露脸,脑壳上顶着个大大的棕色斗笠,斗笠底下垂着层层叠叠的黑色纱幔,真真是半点都不露出来,这南方的闷热天气,谁受得了这样穿唷。
偏偏这个小矮子受得了。坐在高椅子上,肩膀勉强与桌面齐平——倒也合该是有她坐得歪歪扭扭的锅。怎么这时候不强迫症了呢,倒要把人逼出强迫症来!
小矮子翘着腿,醒木“哐”一声拍落,姿势瞧着十分欠,开口亦是欠揍语气:“想来在座各位,皆是寻常人等,善恶难辨,是非易分。某今日来,与诸位说一遭趣事,有趣到——”
纱幔遮着瞧不见祂的眼睛,在座的众人却觉得被瞪了,心下不爽,却挪不动步子。
“有趣到死了个小姑娘。”
“诸位,可曾在七日前,听见光华大酒楼上争执吵闹?哦,某倒是忘了,人类熙熙攘攘从那条街走过去,可谁也没注意到那窗口上的人求救。”
“那女子唷——”
有好事者想起来,一周前,有个女人从酒店窗口跳楼自杀。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硬生生穿破了那栅栏和玻璃,头部先落地,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那女子是谁?”
“无牵无挂,无冤无仇,千里之外一副锁链,十里之内一滩鲜血。”
一个漂亮姑娘走到小矮子身后,替祂把茶续上。
“且看那冠冕堂皇大酒店,今日怪事频频:前台一只血手印,茶座头颅笑吟吟,办公室座椅换人皮,掌柜的头顶开宴席。”
隐隐间,一声尖叫传来。
姑娘眼观鼻鼻观心,适时地递上一碟子无骨鸭掌,小矮子掀起一点儿纱幔,夹了一筷子鸭掌吃,反倒不讲了,却专心听起墙壁那边传来的尖叫。
“哎呀,说巧不巧,他们发现了——”
“大酒店,有三宝,老板厨子和家雀。小家雀,本事高,敢给老板戴绿帽。绿帽底下藏娇娇,天天躺着翘脚脚。厨子看见了绿帽帽,老板生气了打家雀,家雀要逃,家雀没地儿跑,骗来一只小猫猫。”
小矮子手里的筷子拿得像烟斗,躺在椅子上,脚也翘上另一侧扶手。
“哎呦,这一只可怜猫。被逼无奈只能往下跳,总好过当下一只小家雀。”
客人们面面相觑。纵使听不懂这歌谣,也听见了那一顶绿帽。却有人鬼使神差打开社交软件,嚯,同城群里,光华大酒店的灵异事件都要传疯了。
“今儿个某气力不济,先教家雀投案,再教老板归还,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桩桩件件,不得冒犯,件件桩桩,要教这天理昭彰,不得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