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孩

“你姐姐呗。”

关于书余略带玩笑的称呼，姜皖并没有在意。

她只说，“我说的事实。”

书余今年三十，也算得上年少成名，在圈子里浮浮沉沉十几年，这圈子里的好人见了不少，看到的肮脏事却更多，这儿就是个大染缸，哪怕你就站在边儿上瞧上一瞧也不免得染上几滴墨。

可姜皖真认真，认真得可爱。什么话都敢往明了说。

其实也没什么对不对，只是没必要。

幸而姜皖是幸运的，有强大的业务能力和流量级数量的粉丝支撑着，所以才有今天的敢说又敢做。这小孩儿有什么说什么，他喜欢，哎哟这莫名想套近乎的喜悦之情是咋回事？

书余表情怎么怪怪的，姜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变态。

“不是……”书余立马收敛了自己泛滥的姨父笑，“哥这是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的哈，你话说得没错，但也没必要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儿折她面子吧，你说你们好歹亲姐妹吧，有的是机会私底下说啊。你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姜皖也知道自己说话直，不会说话，“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更好。

沉默了片刻，姜皖苦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没办法，说也说了。而且你不了解她，我是在保护她。”

“怎么说？”书余愿闻其详。

“我们是双胞胎，太像了，长相身高甚至是声音……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我信。”在意这些的姜皖那就不是姜皖了，不是么。

不过在一起录制了两期节目，但姜皖觉得书余是个可以说话的人。又或者，是她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有些话憋在心里，她也会觉得烦闷。

“其实我们小时候特亲近，后来就走远了，不知道是因为青春期还是其他，她变得越来越难以接近，只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和人说话，也不理我了。我们一起长大，没有因为父母的关系分开过，可我甚至不知道我从哪里开始错过了她。你知道那种感觉吧？她不理我了，我也很难受，又没办法做什么。”

“总之，她性格很内向，怕生又慢热，这些年除了待在家就是学校，二十五岁了，没有上过班没有受过外界的挫折，唯一会做的就是弹弹琴唱唱歌。她的世界很单纯，单纯到我怕她都来不及经历风吹雨打就被折断了。”

“你不知道他心里会想多少东西，她今天唱了这首歌，就一定会有人对比，你觉得观众会接受几个「姜皖」的存在？”

“今天我对她说了难听的话，可是今后还会有无数人对她更难听的话。如果她连这都承受不了，那还站在舞台上做什么。”

“她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但我希望站在观众眼前的，是姜久久。”

是第一个姜久久。

而不是第二个姜皖。

书余还是头一次见话这么多的姜皖，她是真看出来了，虽然偶尔词不达意，但这字里行间都是满心满眼的在意。

——话说得难听，心里比谁都难受。

书余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不打断她估计还能说一大串儿，“那你得空了去找她聊聊吗？”

问了也白问，姜皖那意思摆明了锻炼锻炼姜久久的意志。

“去啊。”姜皖毫不犹豫地答道。

书余，“……”不按套路出牌啊。

想了想姜皖又说，“看她难过，我也不好受。”

书余老泪纵横，多么美好的社会主义姐妹情啊！

重新打起精神的姜皖转头又看到书余的一脸陶醉样，“你别总那副爱上我的表情好吧。”

书余气结，“你能不能尊老爱点幼啊！”

发泄完的姜皖心情大好，贱兮兮地向书余鞠了一躬，“余叔叔好。”

被欺负了。

书余哭。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专访很顺利，结束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而姜皖，摸着黑找姜久久去。

……

姜皖哪知道姜久久岂止是难受，现在正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啪嗒啪嗒掉眼泪呢。

姜久久眼睛都哭疼了。

可还是止不住。

来安慰他的沈新柠被她撵出去了，因为她在说姜皖的坏话，在这种时候还护着姜皖的人也只有她了吧。

她应该跟着沈新柠一起骂才对。

可是不可以。

她不想别人骂她，一点儿也不想。

敲门声响了。

姜久久不想理会。

响了半天终于没了动静，手机屏幕亮了，姜久久划开聊天界面反复确认才敢相信是姜皖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开门」

开门？她让她开门。

刚才的敲门声是……姜久久胡乱了抹了脸上的眼泪，起身穿鞋去开门。拧开门锁前的一瞬间，姜久久又转身坐回到床上，赌气地回复道：

「你走吧」

守在门外的姜皖看到信息后，恨不得转身就去找工作人员拿钥匙，可转念一想，又耐着性子回复她：

「开门，把话说清楚，听话」

听话？

看到信息的姜久久也不着急回复了，气冲冲地走到门前冲着门吼，“你哄小孩儿呢！”

这声够大。

门外的姜皖听得清清楚楚。

这对面隔壁的都是学员宿舍，姜皖可不想把她们都招出来，她也贴着门对里面的人说，“姐姐，让我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姜久久会吃这一套。

果然，门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姜久久一张哭得不成样子的小肉脸，身上还穿着比赛演出时的服装，妆没卸头也没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满脸斑驳的泪痕。

看起来可怜得要死。

姜皖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顿了顿，她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马调整了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就打算这样睡觉啊？”

姜久久不乐意吭声，关上门，又爬上床，背对着姜皖玩手机。

姜皖只好好脾气地绕到她面前，弯下腰与他平视，“好可爱的小花猫呀，为什么不理我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笑话她。

姜久久委屈得鼓起了腮帮，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都说女人最见不得可爱的男孩哭。

可姜皖最害怕姜久久的眼泪。

她知道自己不该逗了，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才想着去卫生间打湿了毛巾又拧干，重新坐回到姜久久跟前。

姜久久哭，她坐在一旁不出声，只是拿着毛巾一点一点地给她擦眼泪，把她脸上斑驳的妆慢慢擦干净。

等擦干净了，眼泪也止住了。

姜皖总算是松了口气，揉揉姜久久额前的毛绒绒的刘海儿，“真像个小孩儿，得我一直哄着。”

“好了，我的小孩，别哭了好吗？”

“哼。”姜皖又揉了揉姜久久的头发，虽然姜久久看起来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