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21世纪啊大姐……”旁边的姑娘忍不住感叹,眼睛里闪烁着看稀有动物的光。
“没关系,手机号也可以的啊。”那姑娘也站起来,眼前的女孩子不修边幅,可就是可爱得不像话,无关相貌的。
姜久久赶紧摇摇头,开口道,“我没有手机。”
她的表情很认真,呆得过分。
看起来还真不像撒谎的人。
躲在一旁的姜皖差点笑出声,这个借口真的厉害了,这么想着,姜皖从兜里摸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到姜久久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来电铃声大得惊人。
姜皖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随即按了接通,“买好了吗?你快过来……不对,还是先别过来……”
这边姜久久还在跟姜皖通电话,俩姑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有手机?!
嘴里嚷着奇葩怪咖转身走了,大概这辈子也没有过这么失败的搭讪经历。
“好吧,你过来吧……快点啊。”姜久久看眼前的人走了,松了口气。
姜久久被她的纠结逗笑了,看着那俩姑娘越走越远的身影,压低声音问她,“好好说话,你怎么一会儿让我过来一会儿让我不过来的?”
“刚才有人把我认成你,现在她们走了你可以过来了。”
而站在树后的姜皖,看姜久久一边说一边转着脑袋四处看,最后坐下来并拢着腿,一只空着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脑袋还是在转,一点一点,带着小小的弧度。
看起来,有点可怜。
“你怕她们缠着我?”又问,心里好像有点不是滋味。
“嗯,你说那样很麻烦的。”姜久久很乖很老实地回答。
姜皖笑,这家伙倒是记得清楚。
她啊,不喜欢娱乐圈,能让她留在那个圈子里的只有她的音乐以及她的粉丝小晚星(ES),那群人给了她很多她不曾有过的爱,是很重要且特别的存在。
可是啊,假期是她一个人的,她可不舍得分享这一点点珍贵的时光。
姜皖准备挂电话,说她马上过来。
没想到这一次姜久久又急急补了一句,“你快点……”
姜皖喉头一哽,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她快步走过去,听到动静的姜久久抬头见她来了,很利落地从长椅上起来,“……好快。”
真的是好快?
姜皖挑眉,她听着姜久久的语气怎么那么委屈,甚至还有一丝抱怨。
“吃吧。”姜皖把鸡腿递给她。
姜久久接在手里,笑得有点傻,打开来看有两个,抬头问她,“你不吃吗?”
姜皖叹气,“本来是要吃的,现在不吃了,另一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姜久久呆呆地重复重点,“补偿?”
“赶紧吃,不吃就扔了。”姜皖作势要去抢她手里的鸡腿。
“我吃。”姜久久拿着鸡腿往怀里带,还后退了一步,那架势,活像是姜皖要再把手伸长点她就能撒腿就跑。
“傻瓜,好好吃你的吧。”姜皖笑她。
姜久久啃着鸡腿,淡然地回击她,“我是你姐姐。”
姜皖,“……”
走好吧您嘞。
姜皖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能当姐姐的话,真好。
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并肩,又站得有些远,不是她,而是姜久久,似有若无地保持着她所能接受的最近距离。
可姜皖发现,当有路人走近时,姜久久还是会刻意靠近她去疏远路人,像某种受惊后夹着尾巴躲藏的小动物。
你问哪种动物?
呵,猪吧。
“你笑什么?”姜久久吃完两个鸡腿,垃圾捏在手里,一边走一边看哪里有垃圾桶,然后眼光就扫到了姜皖脸上。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表情,有点好看,有点瘆人,还有点……奇怪,无法描述的奇怪。
哦对,原来是猥琐。
看,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女人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姜皖背后升起一股恶寒,有人说她坏话?好吧,她的黑粉那么多,正色道,“我笑了?”
“笑了。”姜久久认真地点头道。
姜皖灵光一闪,笑着去撸了两把姜久久的头发,“姜皖辣个小丫头辣~么可爱,看见她笑是你的荣幸。”
姜久久,“……”
晚上临睡前,姜皖躺在床上,拍了张模糊的自拍,随手po到微博上,跟粉丝们道了声晚安,爱心。
看评论,她们说,晚晚有点甜。
“你什么时候走啊?”姜久久坐在电脑前,一手拿着汉堡啃,一手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
啧啧,她的好姐姐又在催她走了。
这么想着心里是有那么点不快,但是她好像也没有一直待在这里的必要,本来也不打算在湖北待多久,干脆过两天回家拿了行李回北京。
“我能一直赖着你不成?”姜皖翻了个身坐起来,看姜久久那张嘴吧唧吧唧吃得正香她就觉得憋屈,“我还不如在北京家里呢,一个人还乐得自在,说到这个还得怪你。”
姜久久一听他这话,赶紧咽了嘴里的东西,嘴唇上的面包屑和沙拉酱让她看起来十分可爱。
“说真的,今后你什么打算?”姜皖正色道,“你知道爸让我回来干嘛吗,他让我回去的时候把你也带上,如果不是你,我都打算去国外休假了。”
“带到哪里……?”
“北京。”
“我不去,我不想去。”姜久久摇着头,一脸的不开心,她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
姜皖扶额,“我知道,所以我问你有什么打算,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问她这句话,姜皖自己都差点儿笑了。
其实她也一样的,从小到大,没什么缺的,自然没什么特别想得到的,喜欢的就很纯粹地喜欢,不喜欢的怎么也不会喜欢,该怎么就怎么,顺其自然。
大概,她比姜久久,运气好了那么一点。
“没有,我没有打算,也没有梦想,能活着不就好了吗?”
姜久久傻呵呵地笑,像是从来不为这些事思考,姜皖觉得她真挺傻的,可是活得很开心单纯。
“如果你有想要做的事,我就带不走你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姜皖叹气,他不想勉强姜久久,更不想勉强自己。
“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啊……”姜久久埋下头喃喃道,好像真的在为自己有什么梦想而苦恼着。
许久,姜久久抬起头,“你就不要管我了吧,没事的,没所谓的。”
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
其实,别人要怎么过怎么活都是别人的事,姜皖没兴趣管,可这人是姜久久。
是她的,姐姐。
姜皖瘪瘪嘴,重新躺了下去,这样的对话没什么意思。
“我,其实有点想回到过去的。”
姜皖刚刚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来,背对着姜久久安静地听。
“爸妈没离婚,我们都还小,都还很开心的,爸的生意也没那么忙,还有时间在家跟我们一起吃饭,有妈的话,一定会带我们去游乐园玩吧,会来给我们开家长会吧,我们,也不会被骂是没妈的野孩子吧……可不是不能么?所以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
这是第一次,姜皖听姜久久一次性说了这么多。
她听出来了,姜久久还没长大呢,被动地停留在过去反复挣扎却不自知。
她啊,大概也有那样的一段时间。
在那样小的年纪里,她也同样听了不该听到的,看了不该看到的,她压抑、苦闷、痛苦,甚至一度怀疑为什么人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后来长大了,她突然就想通了,觉得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她突然就想去接受一切。
是因为他想,所以她接受了,欣然地接受了,任何的生活都接受了。
一切都不是很重要,活得随意点。
至今她也不太愿意与人接触,以前大概是跟姜久久一样,现在纯粹是因为懒,觉得麻烦,为了认识去认识,为了了解去了解,可她又没兴趣,不是麻烦是什么。
“姐,睡吧。”她认认真真叫她。
“你在听啊,还以为你睡着了……你睡吧,我还要打游戏。”
耳边又传来了敲打键盘的声音。
姜皖皱眉,“睡觉!”
“凶什么,我是你姐姐。”姜久久不满道。
“嘁,大我几分钟?”
然后姜皖听见了姜久久关电脑的声音,悉悉索索钻睡袋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安静起来,连同她取眼镜放到地板上的声音也能听到。
嗯,挺乖。
姜皖弯弯唇,也闭上了眼。
半夜,姜皖发现哪里有些不大对劲,总觉得有什么在靠近自己,打开灯一看,姜久久居然睡在她旁边。
是她滚床底下去了还是姜久久爬上来了?
短短几秒钟,姜皖回神了,也确认她这是在床上呢。
“你什么意思啊喂?”姜皖伸出食指戳戳姜久久晾在外边儿的半截手臂,看起来是白白嫩嫩的,挺有弹性。
手臂有点儿痒。
睡得迷迷瞪瞪的姜久久抬手躲了躲,放下来,压在了姜皖身上,“唔,地上好冷的……我想和你一起睡。”
姜皖垂眼看着她压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气笑了,“你说你,让你睡床的时候你不睡,非得大半夜爬上来吓唬人。”
姜皖失眠了。
而那个口口声声和别人睡就是不行的姜久久,呼吸平稳,一夜好眠。
其实,姜皖同样不习惯身边睡着个大活人,从头到尾别扭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让他觉得好像不能把姜久久推开。
啊,对方是她姐姐。
嗯,应该是这样的心理。
姜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真是很善良。
姜久久似乎要醒了。
她看着姜久久把一晚上都搭在她胸口的手收回去,眼睛都不带睁的,利落地蠕动着身体卷走了所有的被子,然后在被子中蜷成一团儿。
最后,画面静止了很久很久。
暴露在冷空气中的姜皖,“……”
没忍住,姜皖伸腿,朝着那一团踹了一脚。
是踹在哪儿,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踹得很轻,根本不会痛。
然后姜久久终于有反应了,动了两下,趴在被子里伸直了身体,手撑在床上做起了仰卧起坐。
这是她多年来起床醒神的习惯。
依然暴露在冷空气中的姜皖沉默地看着身旁那团被子做着不明的上下起伏动作,“……”
“我为什么在床上?”
从被子里钻出来,姜久久一脸懵逼地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姜皖问。
问出这话,其实姜久久脑子里还是有些映像,昨晚上太冷了,起来上了厕所就习惯性地往被窝里躺,中间姜皖是不是掐了他还试图想把她踹下去?
姜皖坐起来,打着哈欠,“你说呢。”
“不好意思……”姜久久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继续说,“打扰你睡觉了吧,你掐我踹我我都没下去。”
等等!
掐她?踹她?
姜久久啊姜久久,你记忆错乱得可以啊,姜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胸闷气短了。
姜皖向后撸了把自己凌乱的刘海,一言不发地下床洗漱。
而姜久久始终以为她在为昨晚上她擅自爬上床生气,光着脚就下床了,跟着去了卫生间。
刷着手机,坐在马桶上的姜皖一抬头,就见姜久久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手机掉在地上,“……”
“大姐!我在上厕所啊!”姜皖吼,任谁也不想被看到这幅画面,即使是同性。
“我不知道…对不起……”姜久久耳根都红了,缩着脖子退出了卫生间。
姜皖从卫生间出来,神色缓和了些,“你今天发什么疯啊。”
“我想跟你道歉,我以后不会爬你的床了。”姜久久埋着头,双手放在两侧,揪着衣角,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
姜皖突然有些上火,不免声音大了些,“道什么歉哪,房间是你的房间,床是你的床,现在是我在勉强你让你全部都让给我吗?而且,你能好好说话吗?什么叫爬我的床,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诶。”
一直都是这样的。
从来都是这样的。
“她们都很棒,学得很快,不过比起久久,晚晚的气息问题还比较大,要加强。”
小时候,她们一起学习长笛,老师指出了她的问题,她不服气,吵着自己才是更优秀的那一个,如果老师不认同那她就不学了,老师顾及着两个小孩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姜久久,像个小大人,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阿皖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学了。”
此后,姜久久真的没碰长笛了。
老爸知道了,差点没被她气死,可她由始至终都没说一句不再学长笛的原因,忍着泪挨了一顿训。
那时候,姜皖骂她活该。
骂完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哭。
她有一个好笨好笨的姐姐。
现在,一点没变。
姜皖好像突然懂了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骂她,为什么又要哭。
姜久久迁就着他,保护着她,就算没必要,也要用最笨的方式继续下去,因为她是姐姐,因为她是妹妹。
“没有……”
姜久久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讨好一般地轻轻摇晃着,把头垂得低低的,姜皖一垂眼就能看到他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
声音也小小的,语速慢慢的,尾调软软的。
总是这样,可怜巴巴的,但这样的她很可爱。
好像在说,你不要生气了,我已经很乖了。
姜皖暗地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让自己从这神经病一样的联想中清醒,可不管怎么说,气消了大半。
“走,出门吃午饭。”姜皖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又去姜久久衣柜里找能穿出去的衣服。
嗯,午饭。
谁让她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你不生气了吗?原谅我了吗?阿皖?”姜久久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姜皖听到这个称呼,一愣,有多久没听到她这么叫自己了,好几年吧。
“本来就没生气,是你偏要惹我生气。”姜皖无奈道,“愣着干嘛,换衣服去。”
姜久久笑了,“我就穿这个。”
“你这不是睡衣吗?”
“不是啊,我只是偶尔穿来当睡衣的,可以穿出去,很舒服。”
姜皖,“……”当我没说。
这么待下去也没意思。
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姜皖琢磨着,订了两天后去日本东京的机票。
七天,双程票,她一个人的。
说得大度些,她不想左右姜久久的人生,说带走她就带走她,说得自私点,她只是更喜欢一个人生活。
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多好。
姜久久在家里睡觉,姜皖一个人回的家。
恰巧是周末,小弟姜洋耀在家跟保姆玩积木。
煮饭阿姨见她回来了还跟他打招呼,笑呵呵地说她要回来也该早说,好准备些她爱吃的,然后提着菜篮出门买菜去了。
姜皖想说,其实无所谓,基本上没有她不爱吃的。
不挑食是个好习惯,天生的。
姜皖也随意地坐在地板上,保姆也自觉地起身让开。
她往姜洋耀搭好的积木上又放上一块,笑得有些甜,“这样可以吗?”
“小皖姐姐!”姜洋耀一抬头,才看看到是自己的大明星姐姐回来了,顿时笑眯了眼,抱着姜皖的脸吧唧一口。
“哇……口水啊你哈哈哈……”姜皖逗她,故意伸手去擦口水。
小屁孩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笑得更厉害了,咯咯笑个不停。
姜皖觉得自己心情都舒畅了些。
“你妈妈呢?”她问。
“妈妈打牌去了,说赢钱给洋洋买糖吃。”姜洋耀如实回答,又低下头去专心搭积木,想了想又抬起头来说,“我要分给你,不给久久姐姐。”
姜皖一下子就乐了,赶紧接话问他,“为什么呀~”
为了方便交流,每一句,她都在刻意卖萌。
“久久姐姐没有你厉害,也不喜欢我,她都不理,经常无视我。”姜洋耀说起这话,貌似有些委屈。
小孩子对这种事倒是有种敏锐的直觉。
姜皖沉默地笑着,陪着小孩搭积木,搭好了拆下来,又重新搭,一遍又一遍,而后又陪他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楼上楼下跑个不停,说是捉迷藏。
小屁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很开心。
是很难得的那种开心,姜皖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老爸,是大忙人,不能陪他们这么玩,可是他太小了,太需要大人的陪伴了。
虽说是同父异母,但从他出生,姜皖从来都是疼他的,那时候她也还没比赛出道,除了一个人待着的时间里,也时常陪他这么闹。
现在他七岁了,姜皖始终觉得,他怎么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这样年纪,本来就应该是被疼爱的,她就想啊,她和姜久久怎么就在三岁的时候已经被遗忘在角落了呢。
三岁,嗯,大概是比七岁小很多的样子。
如果,只是如果,她将来成家了,有了丈夫的话,她觉得比起金钱,她更愿意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做一个好妈妈,要是做不到,好像也没有成家的必要。
算了,这事啊,遇到了再说。
姜皖接到了姜久久的电话,映像里,姜久久还有多少年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了。
“你去哪里了?好久没回来。”电话那头的姜久久说。
姜皖这才想起来,她走的时候姜久久在睡觉呢,也没想打扰她就安安静静出门了。
“我走了啊,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呢?”姜皖笑道,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姜久久每天都要问她什么时候走的画面。
电话那头没了声。
姜皖耐心等着,有些久了才把手机移到眼前,不是没挂吗,“喂,说话啊,没话说我就挂了啊。”
“要走也得说一声啊,我很担心你诶……”姜久久的声音依然软软的,却多了丝郁闷。
姜皖刚想回话,手机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挂机声,姜久久挂电话了。
突然地,姜皖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呢?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