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王一博多心,肖战的头一直不好,按理说应该定期复查,不会对这些器材这么好奇和陌生,他这些年真的有在做检查吗?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他这种情况,如果定期检查,检查的仪器会每次都不一样吗?这种仪器有多少种规格?”
医生刚刚调试好数据,被王一博谨慎的逻辑问的一愣,他很快懂得王一博真正想问什么,停下动作仔细思考了一番,“其实对于他的病情,按时复查不会频繁的更换设备,相反,应该很固定才对,况且这种贵重设备来回就是那几个厂家,主要就是内部的一些系统设置的区别,外观上差别不会太大。”
王一博越听越严肃,眉头都皱在一起,他拉过肖战摆弄东西的手,肖战紧跟着把视线移了过来。
“真的没见过吗?再好好想想。”
肖战不明白王一博问这个干什么,他想了一会,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也对,肖战记性会退化,或许做过检查也不记得,可能真的是他想多了,正在他松了一口气时,医生的一句话将他打回原地,“我查了一下患者的电子病例追踪,显示他在本市只做过一次还算比较全面的检查,但并不是近期,时间比较久远。”
一次?只做过一次?
王一博急了,他跟着转到电脑面前,紧盯着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数据,“医生,确定只有一次吗?系统会不会出错?”
“理论上来说不会,除非是那种不正规的私人诊所,没有合法的病例系统。不然不可能查不到。”
所以真的是这样。肖战的病并没有一直在治疗,所谓的好转估计全靠他自己学习,和其他的都没关系。
王一博越听越浑身冰凉,他不敢继续往下联想。
“我要求做更全面的检查,尤其是关于他脑部的淤血位置和恢复情况。”
“好的。”
肖战被推进更里面的诊室,只能他自己去,不允许家属陪同。
这样的规定使肖战顿时失去了对仪器探究的欲望,他被工作人员推走的时候伸手向后拽王一博,但也只是揪住了一个衣角,一瞬间就从手里滑走。
“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肖战的声音被关进厚厚的铁门里,闷闷的穿不出来,甚至在诊室内荡出一点点回响。屋里有辐射,要保护外面的人,门很沉很重,王一博根本听不见他最后这一句请求。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肖战,满脑子都在想肖战这几年的情况,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忽略掉了肖战对他的需求,这让肖战感觉很失落。
“他不理我。”
肖战在躺上诊床的时候自言自语,好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和王一博的身份并不对等。
他只是攀附在王一博身上的一尾爬墙虎,虽然很努力的把自己延伸成枝繁叶茂的样子,抽出许多细密的枝叶,看起来将对方团团包围,实际上只要王一博对他露出一点冷淡的神色,他就会快速枯萎老化最后变成黯淡的棕褐色,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甚至他曾经翠绿的身体都会迅速被抽干水分,只要王一博想,随手就能全数折断,更不用说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从身上扯下,最后还会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爬墙虎可以取悦王一博,也可以依附王一博,多少也能给王一博带来点新鲜感。但何曾听过王一博会离不开一尾爬墙虎,爬墙虎没了,更会有千千万万的别的顶上。
肖战也一样。他就是这尾爬墙虎。
即使他拼命的想给自己找点价值。但他很心虚的想到自己本来就没有价值,他和这个词从未挂过关联,甚至是相反。
他是一个累赘。
头顶的仪器开始发出“叮叮叮”的响声,一声大过一声,震的肖战产生了类似耳鸣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丢进一个巨大的铃铛里,铃铛外面的人在不懈的敲击,敲得他头晕目眩,甚至想要干呕。
他不想做检查了,但是这是王一博要求的,他知道,所以他告诉自己不可以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不能对王一博说不,这可能会让王一博不喜欢。
于是肖战忍住胃里的翻涌和头部的剧痛,忍得辛苦了就用手攥紧裤子的边缝,他的牙齿因为咬的太紧而导致整个面部都在发酸,肖战觉得自己好痛苦,这种痛苦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王一博能不能主动进来带他走?
检查出来的时候肖战并没有见到王一博,等待他的只有刚才送他进来的工作人员和仍旧笑脸相迎的医生,而本该坐在椅子上面的那个人却不见踪影。
肖战的眼睛一瞬间暗了下来,虽然他知道不该对王一博太过依赖,可他只有王一博了,他什么也记不住,更不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
就算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尾爬墙虎,但仍旧会感觉到难过。他到底是该攀的紧一点还是松一些,什么才是最合适的距离,肖战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无形中已经将自己归类为王一博的附属品,他的所有物,而于王一博而言,他却什么都不是。
他们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种玩腻了就可以随意丢弃的“包养”关系。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玩腻?肖战在想,其实他也不算很明白,连这种畸形的关系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但他明白包养关系的开始和“喜欢”这两个字脱不了干系,这是肖战唯一觉得安慰的事情。
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会带我走?
但他好像没有太喜欢我,不然为什么总是丢下我?
肖战对喜欢的定义比较模糊。但是喜欢就可以和王一博待在一起画上等号,所以他希望王一博继续喜欢自己。
这时候的肖战已经分不太清,自己之所以怕王一博玩腻,究竟是因为他不愿意回去福利院麻烦别人,还是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对王一博产生了一些类似于“归属”的情感。
他的头很疼,王一博不在,这让他的心也有点疼。
“请问……”肖战想问问王一博去哪了,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上一次对他的称呼还停留在很生疏的“王总”上面,真离谱。
“王总有急事,已经安排好后续的手续了,过一会会有人过来为您办理出院,接您回去,您的检查报告我会用电子的方式发到王总的邮箱,不用麻烦过来取,回去以后的治疗和注意事项我会和王总的助理对接,您好好休息就好。”
医生是专业的医生,话术也让人挑不出来一丝毛病,肖战听到后面并不想继续听,但他非常负责任的对肖战例行关心,肖战不会拒绝别人,只能忍着不适点头。
王一博他走了。
“我能不能问……这个检查我做了多久?”
肖战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大概十五分钟。”
喔,原来是十五分钟。只有十五分钟而已。
这样王一博都等不及吗?
肖战觉得自己很奇怪,甚至有点无理取闹,王一博凭什么等他,他能带自己做检查肯花钱就够自己感恩戴德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有点想哭。
“他很急吗?”
医生觉得肖战的关注点很清奇,对他笑了笑,“是,王总接了电话就要走,不过还是很关心您,嘱咐了许多,还跟我说让我一定陪您回病房。”
“哦,谢谢。”
肖战没有问任何一句关于自己病情的事,他对自己能不能好已经不再抱有期待,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色,还指望做这一个检查就行吗,简直有点做梦。
王一博一整天都没能回家。
第二天也没有。
肖战很茫然的被迫接触了一些陌生人,其实他很不安,但是这些人又打着王一博的名义来对他各种各样的照顾,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面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王一博什么时候会回来,连家里的阿姨都不知道,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
肖战在家里的第一个晚上不敢睡觉,他在屋里玩王一博的模型,王一博有很多乐高,他给这些东西拆开来却又拼不上,没有说明书,他不知道说明书在哪里,搞得一地都是乐高的零件,拆完了才发自己好像不行,只能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些东西发呆。
王一博的员工动作果然很快,家里全部铺满了地毯,幸好屋里是恒温系统调控,他坐在上面并不会热。肖战有点无聊,也有点想王一博,他知道了王一博的名字,家里的阿姨说的。除此以外,他对王一博一无所知。
第二天肖战才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是在家里搞破坏,这些散落的零件被王一博看到会不会不高兴,他有点急,吓出了一点汗,他只是顺手就拆了,像拆福利院的那些积木一样,忘记这是王一博的家,这些拼凑精美的装饰也不是福利院磨的掉漆的积木,就像他,福利院的累赘,就算是住进这个大房子里,也永远显得格格不入。
肖战把乐高全部扫进一个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袋子里,偷偷找了个空着的衣柜藏起来,希望王一博不要发现,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发现的话,可能那时候王一博已经腻了,说不定自己都被扔出去了。肖战心存侥幸,在心里打趣自己,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这个叫王一博的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不要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