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张泽禹。”
‘
2.我又转学了,兜兜转转我回到了这——父亲为了工作而离开的地方。母亲在学校附近给我租了一间小平房,一室一厅,母亲和弟弟在她工作的地方住,但是她贴心的把校服放在我的床头。
3.我又做那个梦了,“张泽禹为什么你爸爸好好活着,而我的爸爸死了”“张泽禹你的爸爸就该死,都是因为他……”我在这些声音中惊醒,我擦了擦鬓角的汗准备上学,外面天还蒙蒙亮。
4.我路过香喷喷的早餐店,路过高高的居民楼,路过刚开的野花,在车水马龙中来到了校门口。“爸爸再见!”我顺着声音望去,是和我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和自己的父亲挥手告别,开启新的一天。
5.“我叫张泽禹”我不知道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介绍我自己,我害怕有人认识我。不过幸好,也许上天是眷顾我的。
6.家里没人做饭,母亲叫我在学校里吃。饭堂里总是很多人,我会来的很早,找到一个安静的位置,因为和他们不熟没有人会来和我拼桌。
“你介意我坐这吗”有个男孩端着饭盒问我。
“不介意”我笑了笑回答。他撇撇嘴不知道在心里怎么想我。他跟我说他叫张极,是我们班班长。我当然知道他是张极,小学六年级的暑假我们在同一个兴趣班,我们早就认识,他不记得我罢了。
7.后来重新排了位置,他坐在我的后面。他幽默风趣总是有很多朋友。
8.“今天放学一起回家吧”张极突然问我。但是我拒绝了他,我不想走进他的世界,我很害怕。
但是他又说“我们顺路”
我早就发现我们顺路了,只是他忙着和其他同学打打闹闹没发现而已。
9.今天的放学真是糟糕,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又找到了我,重庆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们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
他们把我拉到巷子里,翻我书包里的东西。他们对我崭新得书嗤之以鼻,认为我这种人就应该去死,读什么书。他们越说越激动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我没有反抗躺在地上任由他们。
我抬眸看到站墙角的张极,“完了”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慢慢的那群人因为我的不反抗而慢慢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我捡起地上带着灰尘和脚印的书。我发现张极又回来了,“你别说”,我不希望又转学一次。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和我说对不起,习惯了别人的袖手旁观了,突然让我有点不适应。
10.受了伤不想去上学请假了两天。睡到了自然醒,出门去那个香喷喷的早餐店买了份期待好久的早餐。电视的台切了一遍又一遍,风扇在旁边吱呀吱呀的宣告对工作的不满。
“扣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我屏住了呼吸,应该不是那群人吧,我放学回家都绕着走。我穿上上衣去开门。
一开门是张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还穿着校服,手里拿着写着我家地址的纸条。
“你怎么来了”我让开一条路嚷张极进来,拿瓶冰水递给张极我就坐下了。
“张泽禹,你不上学吗”张极喝口冰水问我。
“过两天”我还在切着频道希望找到自己想看的。
“那我等你”张极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11.我摸了摸脸上新结的痂,梳了梳头发背着背包上学了。张极居然一脸不敢相信。
12.他坐到我后面后总是时不时找我说话,找我借他自己藏在书包里的橡皮擦。
“张泽禹,你的桌子上为什么会有粉红色的信封?”我刚刚坐回位置上张极就拍拍我的肩膀问我。
“你喜欢?送给你好了”我笑着递给张极,他却撇撇嘴不理我。
13.周末我们约着去游乐园玩了,我又坐了只坐过一次的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就像钟表上的时针,如果逆时针转,会回到过去吗。
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和自己得喜好,我们关系慢慢变好,他慢慢走进了我。
14.我喜欢上学也讨厌上学。
“张泽禹”那群人又来找我了,在我和张极一起回家的路上。
我叫张极自己先走,他摇了摇头,我示意他不要跟过来就走过去了。
他们如出一辙的翻我的书包,拍拍我的脸说活该没人爱我,我爸爸是个人渣,刚出事的时候天天听,在梦里也听,我好像已经对这件事免疫了,也许对我的施暴可以让他们觉得舒服点,这没什么。
我没想到的是,张极不知道从哪捡的砖块朝领头的扔去,领头的下意识一躲张极就拉着我跑了。
他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叫我跑快点,伴随着轻轻的风,吹乱了他和我的头发。
我们气喘吁吁的跑到一个地方坐下,“可以啊张极……”我本来还想再说点夸赞他的话。
“你为什么不反抗”他却问我这样的问题
“反抗的话他们打得更凶”看吧,他还是不懂。他也不会明白。
15.我们关系好了之后,总是一起约着吃饭。突然有一天,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他犹豫并且拒绝了。
16.在一天夜里,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母亲回来,她在客厅打电话。
“我能怎么办?他也是我的儿子。”母亲的声音中透露着无奈。
沉重的家庭负担已经压弯了她的腰,好像最近母亲又找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勉强的接受了弟弟的存在,却怎么也接受不了我。
我不想母亲这么辛苦,不想她这么为难。
我顺着窗子望去,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17.我总觉得张极最近在躲着我。我想可能是那件事情又传开了。我又回到了最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放学的样子,只是他们开始在背后对我窃窃私语。
18.我想和张极说清楚,我每天都在必经的桥上等他。他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就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19.那些人变得变本加厉,在我回学校的路上都堵我。我浑身都湿透了,没有人帮我,包括张极。
20.母亲又躲在外面偷偷的哭,弟弟年纪还小,需要的开销很大,每个月喝的奶粉都让母亲无能为力。我想母亲嫁给那个男人会不会好过点。
21.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我会时不时去图书馆。
偶尔看见诱人的小吃,美丽的风景,我都想分享给张极。等到记录好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哦,他已经走出我的世界了。
22.今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淋湿了,我还没有睡。
母亲看到坐在客厅的我,突然大哭了起来。
母亲说她舍不得我,但是年幼的弟弟怎么办。
我看着刚40出头的母亲,头发已经白完了。她好像第一次和我说这件事情。以前她都没有告诉过我,我都是从她的电话中得知的。
她是不是真的扛不住了,如果我不在了,她会不会过得幸福点,至少不会为了弟弟的奶粉钱而干很多份工作。
23.该怎么说,一个突然的离开你是什么感觉。
父亲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了我和母亲。
我很恨他,他如果坚强点,告诉他们,不是他的错,我和母亲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而且他们不相信。
24.在路上,我又碰到了那些人。他们好像变聪明了,只是让我站在了墙边,没有对我拳打脚踢。
“我应该觉得你可怜吗”“你的母亲会觉得你是累赘吗”“你不觉得你拖累了你的母亲吗”“这个世界上还谁他妈爱你”“你看,连你的朋友都不帮你”我愣愣的听着他们说。
他们真的学聪明了。我侧过头看到了,张极从巷子头走过。他目不斜视,没有看巷子里。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
25.我本来都对他们的言语免疫了的。
但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我成了母亲的累赘,也成了同学口中的杀人犯的儿子。
我该怎么去解释
26.弟弟已经4岁了,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医生建议还是多喝奶粉的好。
张极,我真的很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我去批发市场买了一大叠纸,自己裁剪,折成了一颗一颗的星星。我在上面写满了我的梦想和愿望,还有想对张极说的话。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不是吗?
如果没有这件事,
我们会不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们会不会去你的家乡吃你的家乡美食?
我们会不会一起约着考理想的大学?
但是现实他告诉我。
不会。
27.我想最后再试一次,说不定我就等到他了。
我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到了桥上我才发现,那是他第一次来我家,我穿的衣服。
今天的风好像比平时的风还要大,是快下雨了吗?
我静静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我产生了一跃而下的想法。
桥上刷刷而过的汽车,没有一辆会为我停留。
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没有牵挂了。
我开始在想,我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冲去马路上被人撞死的话,说不定还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但是一个人去森林里,我又害怕。
也许跳江是我最好的选择。
让我的身体沉入江底,给鱼儿做食物,这是赎罪吧。
人真的好奇怪,他们既是真诚善良的天使,又是万劫不复的恶魔。
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判了我的罪行。
我回想起他们对我的种种,
我问自己,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可是错的明明就不是我。
我选择和解了。
我脱下母亲新给我买的鞋,放下我的书包。
我在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死得理所当然。
我看着平静的湖面,可是谁知道平静的湖面下面藏着什么。
我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我感受到有人可能察觉到我想跳江而想拉我一把。
但是对不起,而且谢谢你。
28.跳下去的时候风声在耳边呼啸,就像张极那天拉着我跑一样。
听说人在死之前会回忆自己的一声。
“小宝,以后你的小名就叫小宝了”
我的父亲,曾经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告诉我什么是爱和希望。
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的都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小孩。
我突然就不恨他了
我和他一样是个胆小鬼
希望母亲改嫁后能够更好的生活
希望张极天天开心
父亲也许是这样祝福我的吧
可是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