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碧鸳,长歌,楚天。素袍,琴音,韶光,少年。 ——题记
一个人在院里闲散惯了假山边上的池塘里除了一只老龟偶尔趴在石头上晒太阳外,别无他物。
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一个人在园林里走着,父母不常来打理,树木花草已经长得杂乱无章了。
也不知道是赖下几天的毛笔字了,总是觉得没有泼墨挥毫的气势,总是没有中国的那种气韵。
忽闻见隔壁园林院中传来古琴的铮鸣声。
明明是闲置了许久的院落,偏偏有了生气。
我见大门未关,只有半米高的栅栏立着。
我扣了扣门。
琴音刹时止住了。
我跨过了唯一的障碍,向其中探索进去。
忽而地,一只黑色的大狗猛然扑到跟前,发出了警告的吼叫。
“暗影回来。”一个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大狗不甘地退开了。
我向声音的主人走去。
那个少年盘腿坐在廊桥上,腿上搭着一把古琴。少年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琴。
我走到他身边。
他朝我望了一眼。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初秋的的湖水,纯净,波光粼粼。
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又望向池水。
他的目光很平静,好像我的不请自来在意料之中。
池水很干净,漂着几朵浮萍,水面上浮着两只鸳鸯,羽毛花花绿绿的,打闹着。
“你住在这里,“我说道,“你会弹古琴。”
“是的。”他的声音很低,“我住在这里。最近才回来的。我知道你,你的毛笔字很好看。”我突然接不了话,便指着两只鸳鸯说:“你的鸳鸯,都是公的。”
他向池心望去,仿佛并没有在看两只欢快的水鸟。他轻笑了声:“是吗,我一直,不知道呢。”
“你看,羽毛花的,都是公的。”我说道。他微微点 了点头。
空气陷入了无故的凝重中。
他的手轻轻放在琴弦上,我看着他的手,很白净,手指修长纤细。这是一双天生为琴而生的手。
很低沉的音一个一个浮在空气当中飘散开去。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我感到了一种孤寂。在繁华之下的孤寂。
尾音拖得那样长,仿佛搁浅的鲸发出的最后一次呻吟。
“你觉得我在弹什么?”他问我的时候有风迎面吹来,他的乌发在风中散开一是啊,他留着这样长的头发,一直留到了腰际。
素袍,乌发的,少年。
我冲动地回答说:“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他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抚琴,再一遍。
他没有看琴,他微微侧着脸,看着我。
这个时候,他眼里有光。
像是满斗的星光落进了一池盈盈秋水。
“你会写诗吗?”他停下来,“为这首曲子,写一首吧。”
我生在他身边念出:“碧鸳浮绿水,素音绕余弦。但问战国事,九歌解者贤。"
“它的名字叫?”“《楚歌》吧。”“好,这首曲子,也叫《楚歌》。”
我们就像偶遇的知己一样,无话不说。
他喜欢爬到一个小山坡上群弹琴,顺着风,琴声可以逸去很远。
他负着琴登山的动作很娴熟,像是经历了千百万遍。
他跟我说,小山坡的另一边,有个武馆,他曾经去那里给徒弟们弹琴。
“你还去吗?”我问,“我从未去过那里,那里,什么样?”
他只是摇了摇头,拨着两根弦:“他们在那里射箭的声者很响,带着风。他们骑马,马鼻吸的声音也很响,马身上有股草茸的气味,暖融融的。”
”你为什么不去了?”我又问道,“不好玩吗?”
他轻声笑了:“好玩啊,那里最小的孩子,不过差我十月,只是,我太容易被误伤。明枪暗箭,我都无所适从。”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孩子喜欢古琴。而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怔住了。什出都看不见,所以,才会这么平静、从容吗?
他的楚歌,唱着无人懂你的灰色。
“我多么想见你,”他笑了,“想见见那个孩子。”
这一天,他的曲子带着一种茫远的希望。
从这天开始,他手把手地教我弹古琴。
他的手,冰冷,像是初冬的池水。
我试图捂热它们,却并无收益。
他只是笑笑,抽回他的手,冷玉似的手。
后来有一天。
园林里的树落光了叶。
池里的鸳鸯不知藏去了哪里。
他把那张琴送给了我
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眼睛。
是啊,治好了,他就能的看见他的鸳鸯,看见我,看见那个孩子了。
他带走了暗影和我写的《楚歌》。
等他能看见了,他会看见我的落款,知道我叫泠冰。
那把琴上刻了他的名字。
他叫叙文。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叫玉溪的女孩子。
她在马者上的样子,不像一个江南的闺中女子。
我拿出琴的刹那,她的目光瞬间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你会?”她问我,又像在问一位故人。
我只是点头,指尖抚过叙文的名字。
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我再未见过他。
我也不知道原来未来有天,他会遇见玉溪。
而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再弹琴了。
我们的楚歌,唱着世间所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