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对世界彻底失望。

他坐在了自家的阳台上，毫不畏惧的欣赏着夜景，屋中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瞬便会消失殆尽。

夜晚的上海悉数印在他阴暗的眼眸中。繁华的街道灯火通明，好似永远不会熄灭，永远是最美好的样子，这是人间。

他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却又转瞬即逝，消失在幻影无形之中了。

他叫沈栖铭。是一个正值年少的少年。十七岁的青春本该张扬肆意，而不是抱着轻生的念头坐在阳台之上。

“你看看你们班的同学，会画画的会画画，会弹琴的今年考十级了！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你输在起跑线上了你懂吗？！”

“你让着点妹妹能死吗？少吃点又不会少块肉，你妹妹还小，你长大了啊！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你跟个小女孩计较什么啊，她一个孩子你让着她点啊！你怎么这么自私，妹妹的饭怎么不盛？怎么不替她一起洗了碗，她还小，你要照顾她，而不是只顾着自己！”

这一句句话在嘈杂的风声与熙攘之中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庭，不言而喻。

他喃喃着“你们把我逼成这样，我这么做，迫不得已，别说我抛下你，是你先抛弃我”何等的凄凉在空中散开来，又融进了盛世中。

他最终松开了撑着窗沿，被汗水浸湿了的双手，没有任何欲望地跳了下去。

……

老天好像在玩弄他的想法，让他在这人世中继续游荡，留下痕迹。

再次醒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被谁所救，包括他自己，他跳的时候，闭上了双眼。

他看着自己身下的白色床单，轻不可闻地发出声音：“啧”

再抬眸，慌乱的母亲，紧张的妹妹，一个抓着他的手，一个抓着身边人粗糙的手。他的眼眸里有光了，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丝。

“醒了！医生！我儿子醒了！太好了！”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狼狈，似一个孩童一般泪流满面，那是母亲第一次为他哭。

那也是拿命换来的。

“妈！妈！哥哥醒了！”一旁的小女孩十五岁了，叫沈栖玲，她激动极了，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文静。

“我没死？”他的嗓子哑的可怕，说出的话语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呢儿子，你不是失足跌下阳台吗？”他的母亲一脸疑惑，不像说谎。

“你们救了我？”他懒得解释，就默认自己失足了，喝了口水，依旧等不到答复，他有所不耐烦：“回答”

“哥，我们接到了医生的电话赶过来的啊”沈栖玲抢在他母亲徐熙萍面前说道。

“没有人知道我被谁救了？”

面前的两人面面相觑，不分先后地摇了摇头。

罢了，老天既然不想让我死，我就只能活着了。他无奈地想着。

他盘算着：那活着吧，活着就好好活吧，大不了过几年再死一次，又不会怎样。反正我这一生平平淡淡，不会在任何人的心里，任何的地方，留下任何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