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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塞【修改部分剧情和错别字】

苗疆十七州

楚离离开后,本想着去继续研究近期的蛊虫。

毕竟是罕见遇到了瓶颈。

听婢子说有贵客来访。

权衡利弊一番。

放下箩筐后,他第一时间便是去了客迎堂。

那是苗疆大祭司用来迎接远客的地方。

具有苗疆特色的宫室建筑耸立。

偌大的宫殿内,姜苗端坐在石椅上,双手不安的搅着袖子。

她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

不知在想什么。

生为十三州族长的女儿,姜苗属的族群也算的苗族只系中的大族。

她自幼在苗王寨长大,算来。

用中原人的话,她与楚离,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当她听到侍女前来传话,说是大祭司到的时候。

姜苗暗中松了口气。

好在楚离还念及从前的情谊来了。

总不至于令她一人难堪退场。

       

金鼎中的梧桐花香气息烈的出奇。

缕缕白雾缭绕于空中,盘旋徘徊着。

微微有些模糊了视线。

并不大看得清周围的环境。

但那人的身影仍旧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逐渐重合。

       

姜苗见到楚离的时候,楚离也在望她。

姜苗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的玩伴。

也算不得玩伴。

毕竟楚离自幼性子冷淡孤僻。

从不爱搭理人,只是偶尔会出手教他们辨别草药。

虽然担忧,但心中的喜悦仍旧胜过了前者。

岁月更替,他的眉目外貌有了些许的改变,褪去了以往的稚气与青涩,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故人。

碍于礼节,姜苗还是冲他行了礼。

袅娜的娇美少女只到他肩下,仰着脸儿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犹如那枝丫间繁开的雪柳花,娇弱至极。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他们都已经不是彼此记忆里的人。

楚离若冰山寒雪的眼里多了些亲和,示意姜苗入座。

       

“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怎料楚离开口便是询问。

姜苗失落的眼睑半垂,眨了眨眼。

“是父亲要我来的,他说让我先来看看,不出所料的话,父亲估计过几日便会抵达这里……”

楚离依靠在石椅上。

不紧不慢的喝着翡翠杯里的桃花酿。

馥郁的酒香入鼻,微微有些醉人。

他低着头,轻抿一口,若有所思。

     

姜苗见他这副模样,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这么多年没见……祭司大人,近来可好?”

她忽而开口,在凝结的寂静。

       

楚离颔首:“尚可。”

       

对于楚离的冷淡,姜苗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

楚离不喜欢和人说话。

幼时的姜苗喜欢缠着楚离,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楚离虽然冷淡,但必要时也会出手相助。

       

只是仍旧不大喜欢同她说多余的话。

起初姜苗觉得楚离是纯粹不喜欢自己。

后来发觉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便也释然。

楚离同楚洵一样,是大巫蛊的弟子。

后来楚离被大巫蛊任命为新一届的大祭司,未来苗疆的继承人,姜苗也被其父带回十三州。

一别经年,昔年的少年郎早已成为了苗疆十七州中人人称赞的大祭司。

她二人身份有别,如今故人再见。

却也只是相顾两无言。

      

“我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汉族女子…她……你打算怎么办?”

姜苗忽而想起此行路上自己最大的困惑。

目不转睛的望着楚离,期待着他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只觉得这个过程漫长且又难熬。

       

楚离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

眸中藏不住的冷意流连。

用手摩挲着翡翠杯,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思索半晌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我会娶她。”

       

姜苗当场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朱唇微动却又说不出任何的只言片语。

若是旁人,只会觉得这位祭司被美色迷了心智,或是得了失心之症。

只有姜苗知道,他是认真的。

眼瞳中隐隐有些许的担忧与诧异,良久,她才缓和过来自己的情绪。

“嗯,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族中有规定,大祭司是不可以同外族通婚,包括…族中女子亦是不可嫁于外族。你……打算怎么办…”

她为楚离感到担忧。

为他的祭司之位,为他这个人,更为他日后如何在苗疆立足。

楚离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的起身离去。

独留她一人守在客迎堂内。

他的背影很高挑,像一根高磊挺拔的竹。 

清冷如月,杀伐果断。

姜苗柳眉微蹙,就那样孤零零的愣在原地。

脑海中偶尔掠过的残碎片段。

她叹息一声。

此番场景,当真是应了那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桌案上的汤茶已凉,弥漫的梧桐花也淡了。

姜苗昂首静静看着窗外近乎凋谢的雪柳。

到底,还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湿枝翘寒,潇潇雨未歇,䨙雨濛濛。

碎碧透落英,芭蕉叶绿时。

碧玉簪摇绿波滔,岚烟乌蒙似卿云,皆若杳霭流玉。

       

在床榻上躺了些许日子,黎鸢方才可堪堪下床走动,概因有伤在身,故而不可走远。

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歇息一阵。

她也觉麻烦,索性也就不再出去走动了,就坐在窗前,眺望远方。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毕竟世人就是如此,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却怎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走不出那座囚困自己已久的枷锁。

最终只能在那虚无缥缈的事物中迷失、沉沦,终其一生都被困在笼中,如同折翼之鸟,垂死挣扎。

最终化作齑粉融入潮湿泥地  。

蝼蚁活于磐石之下,谄媚奉承也只为那碎银几两;飞鸟翱翔于苍玄之上,被折翼而困于笼,人闲车马慢,谁又比谁好到哪儿去?

美人易衰,红颜枯骨,日后的一切,谁又说的清楚。

       

许是看的太过出神,以至于她并未曾注意到脚步声,直到那人站在门外。

不安的四处张望,再三确认后才怯生生的开口。

“请问…是…黎姑娘吗?”

那人似乎很紧张,说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的。

似是…害怕…

她在怕什么?

黎鸢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来,她朝着门外望去。

少女约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岁数。

娇靥因紧张而彤红,一对远山眉,弯弯一缕似蹙非蹙,光是瞧着便叫人心生怜爱,朱唇不点而赤,此刻紧闭着,默默无言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若非她先前开口时怯生生的轻音,她估计真的会这是个清冷孤傲的冰山美人。

       

少女也不知怎的,竟是一幅几度欲泣的模样,少女的眼角通红,消瘦的肩膀微颤,衣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颤抖而泠泠作响。

她的哭声太过娇绵急吟,望去时双眸朦朦水雾潋滟,“抱…抱歉,我只是听说…听说大祭司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我就想来看看…我……我…”

      

黎鸢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这姑娘怪得很。

明明生的一股子清冷孤傲的劲,哭起来却也仍旧是我见犹怜。

只是……她哭些什么……

她没由来想到了往日逢年过节族中请的戏班子唱的曲儿。

侬侬吴语,唱着薄情郎高中后抛妻弃子迎娶高官之女的戏码。

这场景像是……原配对峙继室?

黎鸢眼瞧着气氛不对,生怕再晚些便也就把持不住场面,“嗯,是,请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少女停止了哭泣,只是身子仍旧在止不住的抽搐,她怯生生的望了一眼黎鸢。

见她也在看自己,忙低了头,“我…我叫姜苗,我只是好奇…大祭司带回来的女子罢了…”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在害怕着什么,目光不安分的四处游走,双手死死的相握着,不安的攥紧。

见美人垂首落泪。

却只是因为楚离带回一女子的传言。

黎鸢有些诧异,转念一想。

若她是对楚离情有独钟的人,见到心仪的男子带了其他女子回来,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估计心里还是怎也过不去那道坎。

       

“姑娘,进来坐吧,外面雨大的很。”黎鸢浅浅一笑,声音柔和,宛若暮春溪水潺潺,倒也不怪她父母总说她生了一副好嗓子。

       

姜苗低着头,似是有些犹豫,最终也还是进去了,只是她眼神躲闪,显得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怯生生的娇软美人,浑身上下时时刻刻都透着清冷的气质。

这是黎鸢对于姜苗的第一印象。   

腿疼得很,黎鸢有些不愿走动。

伸出左手随意指了指桌上玉盘中的葡萄,示意她可以尝一下。

姜苗先是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我…我不用…多谢姑娘好意…”

       

黎鸢察觉到气氛不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二人相对无言,便也各做各事。

黎鸢拿起桌上的书。

苗文端端正正写着《苗历》二字。

姜苗偷偷暼了一眼书名,顿时蹙起眉。

       

见她蹙眉,黎鸢放下手中的书。

“姜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姜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黎鸢困惑不解:“姜姑娘?”

不料姜苗反过来问她:“黎姑娘懂苗文?”

黎鸢摇了摇头,有些不大好意思:“不懂,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找乐子罢了。”

姜苗点了点头。

喉间缓缓滚出三个字:“那就好。”

轻飘飘的三个字。

她的声音很低,窗外的雨声甚至都盖过了她的话语声。

       

黎鸢不解的挑了挑眉,秀气的黛眉似蹙非蹙,半晌过后,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呓呓痴语,又何苦念着……

      

 雨条烟叶,风雨摇曳,碧波翻涌,一城烟雨春色浓,柔情便揉杂在这乌蒙云中,黎鸢见惯了江南细雨微微江水连天的柔情。

听倦了林钟月的鸣蜩声,这巴蜀豪放恣意的雨,还是初次见到。

       

雨停后,姜苗也就离去了,临走前,她回过头,双眼通红的睇了一眼黎鸢。

那一眼所包含的情感太过复杂,黎鸢有些不大明白,但想的她可能心系楚离,却也见怪不怪了。

       

姜苗走后,黎鸢继续看着书,正是入迷之际,便听见有人咳了两声。

声音来自楼下的庭院内,黎鸢抬眸望去,便见一白衣男子站在楼下,正仰着头,双目含笑的看着自己。

 不同于苗人的装束,那人一身汉家衣裳。

颜如冠玉,玉树临风听暮蝉,斯人如画 。 

约莫是同楚离相差不大的年岁,而立出头二三。   

那人欣喜的笑着,朗朗眉宇舒展,落满阳光的桃花眸似水的柔情在微漾,他负手而立,痴痴的望着黎鸢。

桃花眼,不似楚离的谪仙清冷。

他反倒更像是俗世人,更多了人情味。     

黎鸢心中有些恼火,毕竟在中原。

若是一个男子长时间盯着一个女子看,乃是有伤风雅之事。

不是熟人就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之人。

黎鸢没有心思同那人纠缠,伸手便要将窗户关上。

      

男子见她要关窗,忙笑说:“怎么?救命恩人都要赶走?你这丫头可真无情。”

紧接着,他从身上的黑色麻布挎包处掏出一个白玉镯,举起手朝着楼上的黎鸢晃了晃。

       

抬头便是缠缠绕绕的碧树花影,雨后的天有些许的凉意,少年跑上楼来,一双桃花眸含笑盈盈。

见黎鸢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不由得噗嗤一笑,“怎么?不行啊?”

那人瞳孔一转,笑得更为肆意张扬了,“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拿走喽。”

       

“公子且慢,”黎鸢急忙开口制止,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悠悠然道:“这位公子,可否将这镯子交与我一观?”

立足那人见目的达到,狡黠一笑。

将镯子递给黎鸢,接过镯子,黎鸢细细的将这镯子检查了个遍,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方面。

再三确定这就是自己的镯子以后,黎鸢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望着那人的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多谢公子,还不知尊姓大名。”

       

他浅笑着,弯下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犹如欣赏自己战果般,眼里略起得意。

桃花眸中泛着浓烈的趣味,“楚洵。”

       

往后的日子里,楚离偶尔会来瞧她几次,奈何她从未同对方说过一次话。

倒是姜苗每日都会过来,有时也会似有若无的提及一些关于楚离的事情。

黎鸢不得不联想起旁的。

姜苗……是不是有些喜欢楚离……

黎鸢有些烦,却又道不出具体烦在何处。

索性将手中的剪子放下,不再理会这些伸进来的枝叶。       

本以为楚离日后应是不会再来了。

毕竟有姜苗这位客人,还有他的师弟在。

总归也抽不出多余的时间过来。

孰料正午她方一用完午膳后,那个瘟神就又冷着个脸来了,手中还提着一把沾染了血迹的刀刃。

       

楚离慵懒的靠坐在金缎流苏引囊上,擦拭着手中的刀刃。

望向黎鸢时,高鼻深目的白皙俊颜上折射着锋利的寒光,额间一抹朱砂痣鲜红。

随意的将擦拭刀刃的手绢扔在一旁,忽然,他放下了手的刀刃,骤然起身走了过来,穿着苗疆服饰的身材峻挺,身上的银饰也不停地响着。

       

起身踩着厚实的绒花地毯越过袅袅薄烟升起的金鼎,走进了以后。

楚离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皓腕间的玉镯,迎上他毫无感情的眸子。

黎鸢的身子不禁的哆嗦,显然是怕极了他。

      

眼看他俊美到让人心颤的脸越压越近,黎鸢杏眸里的泪花打起了旋。

满目的抗拒让楚离身形一怔,他挺直了腰。

目光平静复杂的望着她腕间的镯子,不用猜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见过他了?”

 他?莫非是指楚洵?

黎鸢抿着唇没有回应。

直觉告诉她。

楚离同楚洵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恩怨纠葛。

楚离似乎不大喜欢和楚洵有过多来往。     

楚洵似也不大像表面那般亲近楚离这个师兄。

二人都不出声。

沉默似是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生生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窗外的雀儿盘旋了几旋,叶又落了几片。

许久……

他似是想起什么,侧过身子试探性问到:“姜苗…可曾来过……”

       

黎鸢先是微愣。

他方才……问的是姜苗?

神海里浮现出那张楚楚动人,清冷生涩的面庞。

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黎鸢淡淡的点了点头。

心底没由来发慌。

楚离没有说话。

忽而他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用指腹游移在她的眉间。

很凉。

楚离正当青年。

生得十分又尤为俊美,眉眼依稀可见少年的冷俏风流。

一副琼树玉芝的样貌。

清冷似谪仙,朱砂勾心魂。

若是生在中土宋国。

本应该是金铃驱犬,寻欢柳巷的贵公子。

  

可他却显得那么沉默,那么冷硬。

黎鸢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离冷眼看着那蝶翼般的长长眼睑颤抖巍巍。

幽幽然道:“这时知道怕了?日后试蛊时还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

果然……

她就知道这家伙救自己绝对是不安好心。

即如此,又何须救她。

直接捉了她这个将死之人试蛊不就行了。

此番举动,同那逗猫狗之辈又有何异。     

黎鸢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咬着牙根恶狠狠的瞪了楚离一眼,此人长的不错,可惜言行举止都太过粗鄙,着实不符合文人风骨。

楚离沉沉一笑,目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笑意。

刹那间,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须臾,那人忽而一笑。

“害怕?”

这话显然问得有些多余,并且明知故问。

楚离淡然,收回手:“不过是方才来时解剖了一条竹叶青罢了,这也怕?”

黎鸢哑然,并不大想搭理他。

索性独自一人思考别的事情。

“在思甚?”冷清如击冰叩玉般的嗓音响起。

生生将正在神游的思绪扯回。

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回应。

       

见她不语,他白皙俊美的脸上笑意更甚。

他少有笑时,此刻笑起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清冷孤山雪,皎皎星河月。

此时,竟也似是堕落了凡尘一般。

忽而,他收回手,负手而立。

冷傲孤绝,沉默寡言。

又变回了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丹凤眼中早已没了方才的笑意。

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旁人的臆想,都不存在一样。

黎鸢正纠结于要不要做些什么。

或是直接离去?这似乎并不大合礼节。

“离楚洵远些,”楚离悠悠然开口。

“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转过目光,视线正好与楚离撞了个正着。

方才分明还好好的人蓦然皱了眉。

黎鸢心底登时有了新的结论。

喜怒无常。

道是罗刹似也不为过。

到底也只是心里说说,不曾当面开口。

细细想来,楚离的话,似也不无道理。

……

     

坐在屋檐上的楚洵将这一切都听的一清二楚,哪怕他知道楚离会有所察觉。

在黎鸢这件事情上,楚洵承认他做的有些过了。

本来没想过救这丫头,毕竟这丫头除了脸蛋长的好看以外,貌似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到美人,苗疆从不缺美人。

唯一的特别之处可能就在于,楚离貌似很关心她,既然如此,他倒还是能忍受出卖色相。

虽然拿不准楚离葫芦罐子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有把柄拿捏一下。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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