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这天晚饭后,宋亚轩端来一大盆热水,白色毛巾搭在上头,走过来就要刘耀文脱掉上衣,刘耀文一惊,忙问他要做什么。
宋亚轩用手扇风,一脸理所当然地:“这是夏天,五天不洗澡都要臭死了,你自己说你上次是什么时候擦的?”
“我三天前刚擦过身上!”刘耀文大声辩解。
宋亚轩撩起一捧水洒在他身上,指着他道:“我给你擦你还不乐意了,你问问外面的人哪有这种好事?”
刘耀文点点头,乖巧地脱下衣服,露出精健的肌肉和不带一丝赘肉的腰身,裤子松垮垮地提在腰胯处,宋亚轩不敢向下看也不敢向上看,洗好毛巾后就紧闭着眼睛不敢上前。
“诶,你之前和我说的爱不分性别,怎么这会儿还反悔呢?”
刘耀文看他红透了的面颊,心情甚好。
“什么....什么爱,”
宋亚轩磕磕巴巴地不愿再同他讲话,一心一意地给他擦拭。
刘耀文舒服得眯起眼睛,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心里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看宋亚轩,宋亚轩生得也是漂亮至极,白皙纤细的手臂长腿比女子还要好看,眉眼弯弯,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治愈的笑容常常成为治愈刘耀文伤痛的灵丹妙药。
所以他告诉宋亚轩多笑笑,他说你可别哭,笑吧,笑好看。
宋亚轩告诉他,我不哭的,我不愿哭。
如果可以,刘耀文希望,宋亚轩这辈子也别蹙眉哭泣,要永远笑着快乐着——他本该是如此的。
现在,更加沉痛纠结的情绪拉扯着刘耀.....
他恍然意识到,这段时日,他和宋亚轩的关系是怎样升温再升温,宋亚轩是怎样一步一步走进他心里的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他又是怎样一遍遍地重温宋亚轩给的好和温柔,这样的势头对此刻的他来说,或许不是件好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是这件事,他暂时无法告诉宋亚轩。
幡然醒悟让他更加矛盾,可当他看见宋亚轩小心翼翼地查看他胳膊上的伤口时,突然就冲动地想要再多沉沦些时日,等病好了再办事也不迟,这样想着,他想起刚才的话茬,他突然抓住宋亚轩的手。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语气认真,刘耀文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宋亚轩。
宋亚轩的脸颊迅速涨红,声音都变得有些窘迫,但手上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我.我有说过吗?”
宋亚轩的心里其实是兵荒马乱的,他对自己太了解了,他知道自己多半是对刘耀文有些异样感情了,这感情哪怕他不说他不愿接受,也是客观存在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可他偏偏是不愿接受现实的性格,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逃避、解释、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可刘耀文的下一句话让宋亚轩心头一颤。
“你昨天在我这儿睡着了,梦里说的,说你爱我。”
刘耀文的语速变得有些快,语气有些激动。
宋亚轩愣住了,几十秒钟平复不过来,慌乱地不敢直视刘耀文的双眼,那双眼要把灵魂洞穿,内心深处的情感快要无处遁形。
宋亚轩在那两三钟里迅速地做好了心里建设,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刘耀文就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的毛巾扔进水盆里,迸溅出的水花打在宋亚轩的裤子上,形成一道水痕。
刘耀文扯住他的衣襟,用力向下一拽,柔软与柔软相触,亲吻的感觉竟如此不真
实。
心跳提速到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宋亚轩紧张得另- -只手攥紧了衣角,握紧又松开,留下一片褶皱。
相触几秒便匆匆分开,宋亚轩心知自己又红成了煮熟的虾子,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刘耀文,后者也是一样,眼眶都是红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和他一样的窘迫异样。
一样的状态让宋亚轩生发了些念想,既然我们都这样紧张,那是不是我们的心意也一样。
宋亚轩来不及多想了,他觉得自己要先离开才是,于是道:“你..... 好好休息...”说完便出了房间。
他不知道这爱是从何时开始,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真的坠入刘耀文编织的这一张爱网了。
那晚是宋亚轩第一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睡,梦呓声音微弱,却被一瘸一拐来看他的刘耀文听了个完完全全。
刘耀文拖着伤腿离开,站在迷迷茫茫的夜里,他陡然清醒。
这是一道劫,深切无可奈何的劫。
如果相爱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命运怎么不替我们扫除所有阻碍。
05
两人一连尴尬了很多天,宋亚轩总是趁刘
耀文睡午觉的时候来看他,怕惊醒他,走路都小心翼翼地,把饭放在桌子上,检查一下他的伤口再离开。
刘耀文知道宋亚轩中午来看他,所以有时午觉都是假寐,单纯想看看宋亚轩到底能做些什么。
也不算没有收获。
那天中午,刘耀文等来了宋亚轩轻轻的一个吻,短短几秒钟,让刘耀文心跳加速到快要露馅,还好后来是宋亚轩逃也似的离开。
他在那天下午醒来后,来来回回在屋里走路,他现在走路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只是速度有些慢,他走到日历前,他来这里已
经两个月了,日历的每一张都是他亲手撕下的。
两个月爱.上一个人太容易了,更何况是这样朝夕相处的人。
他这样想着出了门。
宅子的后方是个花园,因为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早已变得破败不堪,他在木头做的小栈道上打转,看见有只信鸽落在栈道扶手上。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他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摘下那信鸽腿上的纸条。
他只看了一眼就将纸条撕毁扔进林丛,原路返回。
等他走了之后,宋亚轩才缓缓地露出头,
呆呆地看着方才那只信鸽战立的地方,他的意识告诉他走上前去找找那张纸条,但是他退缩了,他有些害怕那个结局,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
他突然理解了刘耀文和方珑说话时的似笑非笑,看来这其中的关系果然不一般,他有些害怕,想去找方珑报告,走到门前却停住了脚步。
那几分钟,他做出了选择,他不知道这选择会对他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但是那一刻,他确实选择了相信刘耀文。
他回了房间,从后门走到刘耀文的房间,那屋房门虚掩着,他从门缝看见刘耀文正在翻看桌子上的那部红楼梦,他能清晰地看见刘耀文翻过之后剩下的厚度,刘耀文果然翻到最后一页,宋亚轩记得,那最后一页,有一块纸张浸水干了之后的褶皱,那是他当时流的眼泪。
他突然就明白了宝黛爱情中的拉拉扯扯,痛是由心而生,所有想要亲近的心思都像含苞的花蕾一样呼之欲出,下一秒,下一秒,就要抱到他,再也不松手。
他轻轻地叹气,转身回房间,房间的桌子上摆了一本日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宋亚轩近来杂乱如麻的心绪,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不是来源于刘耀文,而是来源于方珑。
刘耀文倒再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方珑来看刘耀文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一日要来两三趟,宋亚轩觉得奇怪,但也不过问,常常躲在后门口听墙角,听到的信息都是零碎的,但是几个关键词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西城、义家、任务。
那天深夜,方宅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宋亚轩失眠睡不着,他点了蜡烛拿在手里,
披了件衣服从后门来到了刘耀文的房间。刘耀文熟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老老实实地扑在下眼睑,小孩子大概是好战吧,睡觉时眉头都要皱着,宋亚轩蹲下身去,伸出手替他抚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搬了椅子坐在床头看他。
世道祸乱,他的心飘飘荡荡地在戎马烟火之中,唯一的栖息地,大概是刘耀文的身边。
夜晚那样静,蝉鸣声入耳,窗外就是蓝盈的天和皎白的月,满月高悬,推动心中的潮汐升落。他的心像是被拴住了一样,魂不守舍地,一心都在刘耀文身上。这样的习惯不知何时养成,但他总归欣喜于这种变化。
简而言之,他愿意爱上刘耀文。
早就明了,爱在这样的乱世是最漂浮不值
钱的东西,可也就是因为这东西在乱世中难寻,才成了最最珍贵的东西。
躺在床上的刘耀文猛地一抽,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看他这状态宋亚轩就知道,他这是抽筋了。他赶紧伸出手去给他按摩,轻轻地按压他的小腿,那根筋凸起着,疼得刘耀文直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去。
刘耀文显然是醒了,看了一眼宋亚轩,嗓音喑哑:“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来看看你。”
宋亚轩抬起刘耀文的胳膊,摸着那道伤疤,顺着心意讲话。
“看我做什么?”
刘耀文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知为何,上次的尴尬过后,两人之间的某种界限仿佛是
被打碎了一般,再亲近也不够。
“看你有没有好好睡觉啊,十九岁的小朋友。”
宋亚轩笑着挠他痒痒,被刘耀文摁住手腕,压在胳膊底下。
“你不也才二十岁半斤八两好吧。”
刘耀文反驳他,蜡烛的光映在眼睛里,湿漉漉的眼神将宋亚轩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亚轩不再接话,看着那烛光摇曳,半晌听见刘耀文在他耳畔:“在这睡吧,别走了。”
‘什么?”
宋亚轩站起来,惊得说不出其他话,只是望着刘耀文,想用视线交汇遮盖心跳怦然,旧很明显不可能、被刘耀文揽住了
腰,坐在床上,刘耀文将头靠在他心口。
刘耀文听着他的铿锵心跳,一下一下的数着,数了一分钟,不多不少103下:“ 你心跳好快。”
“是喜欢我吗?”
刘耀文的声音在空洞的夜里打了个转儿,随着从窗口吹进来的晚风钻进宋亚轩的心里。
宋亚轩提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伸出手抱住刘耀文的头:“喜欢,是喜欢你。”
我踉跄着才从烽火中逃出来奔向你,如果不是喜欢你,那心跳岂不是毫无意义。
刘耀文捧着宋亚轩的脸颊,轻轻啄吻他的唇,温柔得好似皎皎月光,宋亚轩闭上眼睛双手在他颈后相握、他们互相圈着揽
着,给彼此一个乱世中的承诺。
承诺永不过期。
06
甜蜜时光总是过得好快,刘耀文的腿伤已经好全了,下地走路也可以很灵活了,宋亚轩笑他还是像个小瘸子,刘耀文就伸出手挠他痒痒。
闹着闹着,房门突然被打开,方珑身边的一个手下名叫阿岭的冲进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宋亚轩,说方珑找他有事。
这个阿岭仗着深得方珑信任,一直和宋亚轩作对,宋亚轩也不是认人欺负的,偶尔还击,方珑瞧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宋亚轩的行为。
宋亚轩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定是他又在方珑面前告状了,没当回事,让刘耀文在这里等他,他大步流星地跟着阿岭走了。
到了方珑面前才知道,方珑这次或许是真的生气了,眉头狠狠拧着,本就怕人的面目更加狰狞,宋亚轩一颤,问道:“怎么了哥?
方珑摇摇头:“阿岭,你说。”
“是!方爷!”
我前几日看见少爷在后花园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做些什么,似乎还有信鸽什么的飞过,少爷走后我去察看,就在林从里发现了几张纸条,我没有私自打开看过,还请方爷过目。
宋亚轩听完立刻慌了神,想必是他跟踪刘耀文那天,被阿岭见到了,那这纸条
就在他感到大事不妙的时候,刘耀文却突然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方珑面前,恭敬道:“方爷,这几日少爷并未去过后花园。
“你知道这纸条是什么吗?”
“不知。”
刘耀文不卑不亢。
“刘耀文,我劝你想清楚了,我打不了宋亚轩,但我可以打你。”
“我只是在说实话,少爷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方珑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旁边有人将刘耀文摁倒在地,紧接着就有几个手持棍子的人走进来,不由分说就要对刘耀文用刑
宋亚轩急忙出声制止,跪在方珑面前求他不要,方珑没有理会宋亚轩,给其中一个拿棍子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领会,棍棒一下一下打在刘耀文的腰部。
宋亚轩大声惊呼:“不行!不能打他!他的腿还没好全!”
刘耀文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几根棍子下去,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丝丝细汗。
方珑看着他隐忍的样子,沉声说:“你还敢为他做担保吗?”
“你们也知道,如今义家势力渐大,我最痛恨的就是卧底出在自己身边。”
“如果那纸条里是通敌的内容,我今日可以让你们俩通通死在我枪下。”
刘耀文依旧不改口,他愿意赌一把,赌宋亚轩信他,赌那纸条里不是最坏的内容。
十几棍打下去,刘耀文的双目通红,宋亚轩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把抢过阿岭手里的纸条。
他把纸条攥在手心——他也要赌一把,赌刘耀文没有对方家忠心耿耿。
眼瞅着刘耀文的状态愈来愈差,他深知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心一横就打开纸条。
一张、两张、三张,每一张都是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他霎时懂了——或许阿岭根本就没有撞见他去后花园,排这么一出戏不过是为了试一试刘耀文的忠心。
他大喝一声:“停手!”
宋亚轩将纸条堆放在方珑面前,然后赶紧叫人拿来担架,把刘耀文抬回房间。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方珑:“哥,我从小就跟着您,我一直把您当做亲哥,我也知道您今天这出戏不过是想试探刘耀文的忠心,打也打了,纸条也看了,疑心尽可全消了吧?”
如果您执意相逼,那我……”
宋亚轩不愿将话说得太难听,点到为止,转身离开。
其实这场闹剧实在荒谬,毫无理由地行刑,而该挨打的人不是刘耀文而是宋亚轩,刘耀文不过是替宋亚轩受罪罢了。再加上,宋亚轩了解方珑,方珑绝不是一个滥用刑罚的人,如此想来,他只是为了试探刘耀文罢了。
所以,刘耀文到底做没做那件事,想必也只有刘耀文自己知道。
宋亚轩眯着眼睛剪开刘耀文的衣服,看见刘耀文腰间青紫色的棒痕交叠,还有几条正红肿着,眼瞅着刘耀文呼吸都慢了下来,他蹲在刘耀文床头,看他的脸上横亘着的几道泪痕,宋亚轩心疼得发紧,轻轻抚去那泪痕,揉揉他的发顶。
“疼吗?
刘耀文眼睛半睁着,懒洋洋地看宋亚轩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宋亚轩这么一安慰,他愈发委屈起来,“嗯”-声还不够,哑着嗓子:“疼”
“好好,我知道你疼,忍一忍。”
宋亚轩拍拍他的脸颊,亲亲他通红的鼻尖。
“腰疼.....腰不能坏,腰坏了你就少种福气对不对?”
刘耀文不愧是刘耀文,在这种时候也要拿这种话来调戏宋亚轩,宋亚轩被他气得发抖,戳戳他的脸颊,道:“那我不给你治了!’
刘耀文笑了,抬抬身子伸出胳膊碰碰宋亚轩的脸蛋:“ 逗你的,我不想死,我想陪着你。”
“谁说你会死的?臭小子不许胡说。”
宋亚轩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眼睛一眨几颗泪珠就像珠子一般落下来,落在刘耀文的手上。
“不死.....不死....我们都不会死”
刘耀文垂下手臂,后腰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发抖,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只好闭着眼睛同宋亚轩讲话。
“你那日瞧见我放信鸽了,对不对?””
宋亚轩一愣,点头:“是... ...“
“你怎么不来问我?你就不......我是义家派来的.....卧底吗...”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我也不必问。’
宋亚轩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他二十年的人生中,除了父母双亡,从未有过一刻是如此的心痛,他恨不得是自己来替刘耀文挨下那些棍子。
眼泪又是落在宋亚轩牵着的刘耀文那只手上,刘耀文笑笑:“好,你别哭.....我没事的,我命大。”
那晚,宋亚轩替刘耀文处理好伤口之后,
坐在床边陪了他一整晚,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坐着,窗外的蝉也不叫了,大概是夏天过去了,难得的宁静让宋亚轩愈发难过起来。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命运,如果他和刘耀文相遇在和平年代,刘耀文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