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天我过生日我最大，这回我买单，谁也别跟我抢，嗷！”
“华哥，你吃那蛋糕还没掉色呐？”
“他吃那蛋糕净是色素，还不如今儿来请我们吃的这烧烤。”
“他周几爱吃色素？”
“你上一边qi！”
“好了好了不闹了，华哥，生日快乐嗷。”
“祝华哥发大财！学以致用！游山玩水——”
“谢谢我们美吉！这杯我干了！哎，高超高越上哪去了？”
“高超打电话给嘉欣报备呢。”
“噢——这小子出息。”
说话功夫高超推开门进来了，后面跟着高越。
“华哥，我媳妇儿想和你唠两句。”高超一脸笑意把手机凑到王建华面前。
“弟妹好弟妹好！”“嫂子好！”大家看到高超女朋友都挺兴奋，乐乐呵呵地嚷着打招呼，
“团长生日快乐！”
“弟妹呀，今晚咱们高兴，能多喝点，等完事儿了我给他俩打个车送回去，你别担心哈。”
“哎呀没事儿啊华哥，你这过生日我不到场我还不好意思呢，改天请你吃烧烤。”
“噢对了华哥，别让小越喝太多酒……”
“高越喝醉耍酒疯。”一直站在旁边举着手机的高超淡淡地补了一句。
“哎老鳖你说谁耍酒疯啊你”高越端着一果盘就走过来了，“高超酒品超差！”
“行了小越，别和你哥一样。”嘉欣笑道，“你多看着点高超，你也少喝点。”
“咱老高家要留个正常人。”
“得令！”高越笑嘻嘻地抢过高超手机挂掉了视频，他哥下一秒就把手机抢过来了，顺带还给了他一杵子。
高越的视线似乎仍然滞留在那占满手机界面的大段绿白和顶部那个被心形emoji包裹起来的“宝宝”。
善变的高超，明明上个月的备注还是老婆呢，就变变变！
“发什么愣呢，来点菜来。”李治良向高越走过来，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果盘。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高越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站着了。
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五年前。
“噢好好好，”高越下意识张望着去找高超，此刻他正在和刘旸一块儿看松天硕演猴儿。
老高家要留一个正常人。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不停出现，搅纸机一样搅着劲儿转，他嫂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的，像泡在水里失了真，散不开，浆糊一样。那一年他看见高超加人家姑娘微信说“学妹你好可爱啊请问有男朋友吗”，那一年他偷偷拿着高超厚厚的外套躲进被窝，那一年人姑娘出去玩儿买个冰淇淋都说给小越带一个，那一年高超和高越说以后这就是你嫂子。
没由来的想起大上个星期高超洗衣服的时候，高越忘记把裤兜里的纸巾掏出来，被滚筒卷得那条裤子里里外外都是碎纸屑。“高越你能死吗。”
高超面无表情地骂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点一点把纸屑择干净。
老高家要留一个正常人。
你看他从来没管人家姑娘叫过嫂子。我哥他女朋友怎么怎么的。
高越知道女性不应该定义和物化，天赋此权，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庸。
所以，如果可以，就让我当我哥的附庸吧。
“来服务员，再来一听纯生，常温的！”
“美吉，咱掂量掂量再喝，别整多了嗷。”王建华喝得脸通红还不忘叮嘱。
“知道了华哥。”
“来高超高越我敬你们一个来。”
“哎呀我替高家次子喝啊旸哥，我整两杯。”
“你上一边子去高超，我都二十七了我不能喝酒啊？”高越嚷嚷着，“谁说我不能喝……”
“……大哥你痛风。”
07.
“哎行行行高越，你听你哥的 ，小孩儿别喝太多酒。”松天硕给高越一块儿赠品小蛋糕，“宇文可爱吃这个了，甜。”
“得。”高越接过奶油小蛋糕，使了个相，坐下了。
他二十七，高超也二十七，他俩就差五分钟，和差五十岁一样。他哥女朋友比他俩都小，反而整得像高越矮她一辈儿似的，到哪里都得照顾他这个不省心的外甥。
有一回高超、嘉欣和嘉欣一个女同事跟着她男朋友，四个人一块儿去下馆子。对面人俩第一次看见嘉欣男朋友，只知道他叫高超，并不了解。散局儿的时候嘉欣说去叫服务员要个打包袋装点儿锅包肉，说咱家高越爱吃。，给他带回去点儿晚上吃。
“啊欣欣，你保养的真好，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啥？”
“高越啊，你刚刚还说要给他带锅包肉回去，这名字谁起的啊，怪好听的。”
高超一边打包锅包肉一边憋着笑说“我爸给起的。”
“噢————”女同事恍然大悟的样子，“是爷爷起的呀……”
后来这个事儿被广泛传播到老高家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高越无语地翻白眼，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让你搁这儿笑笑笑！等你被群里三姑六姨催生就老实了！”
高超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有你就够了。”
“高超你真的很装。”
然后迅速拿走上沙发上的抱枕开个疾走快速回到卧室。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高越始终都记得。他哥一句有他就够了，就让他脸上烧得火燎。
骗人，骗人。
你明明不够。
就像现在这样，高超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被拿捏得动弹不得，像一只被薅着脖梗子毛儿提溜在半空中悬着的小土狗。
大家都默认我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高超。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生下来就爱你是你，爱你如你所是。
那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高越故意打洒了碗里的骨头，然后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听他哥一边训他高“高越你是残疾吗”一边帮他收拾桌子。从中获得一种侥幸而畸形的快感。
八
高越看着高超在觥筹交错中慢慢喝醉，眼神变得迷离。
粉丝说得对，高越想。高超就是一块小熊软糖。泡在烈性白兰地里，软糖微微融化附着气泡，冰块儿摇晃着溢出，佛手柑味道。
回钟，饭局散场。节目录完了，大家都尽兴。
高越一口酒没喝，搀着高超出了饭店门口与大家告别。高越站在道边儿，半夜的风吹得他特精神，高超像个一米八多一大火炉子一样歪在他身上，快要把他靠倒了。
“你再这样高超我就把你扔到道边上，我自己回家。”
高越费劲巴拉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回家。
哎呀真服了呀还要输入地址。
因为平时一直是高超打车，所以只有他的手机里有“猜你想去。”终于打上车了，说还有五分钟到。
高越又把手机揣回兜里，哇好烦啊高超怎么这么重啊。他快要被压倒了。
“你再这样高超我就把你扔到道边上，我自己回家。”
高越费劲巴拉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回家。
哎呀真服了呀还要输入地址。
因为平时一直是高超打车，所以只有他的手机里有“猜你想去。”终于打上车了，说还有五分钟到。
高越又把手机揣回兜里，哇好烦啊高超怎么这么重啊。他快要被压倒了。
高越像是认命地闭上眼睛。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可是天总会亮的。
你不是一直盼着天亮吗？
你不是一直盼着，双高胎风风光光地登上更大的舞台，被更多人看到，把前路越走越亮堂吗？
天会亮的，高越。
天还是要亮的呀，地球该转还得转，日子该过还得过。
带哥哥回家吧，高越。
九
哥哥，我不想记住家里的感冒颗粒放在哪里。
十
后来那个盛大的春天，喜剧演员高超结婚了。
幸福美满。
高越没有住在他家对面，高超搬到了他和新娘子的婚房，高越住在那个，他们在一起住了五年的小房子里。
再后来，高超有了孩子，是个小姑娘，特别可爱。她喜欢让高越教她叠千纸鹤。她窝在她亲小叔怀里，手里攥着一张星空纸。
一个翅膀大一个翅膀小。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玩着玩着就扔下去一个看别的，走马观花。
小侄女扔下高越去看动画片了。
“发什么呆呢，在这儿上大神。”高超系着围裙走进客厅，过着来自厨房的油烟味道，他弯下腰收拾茶几，顺手把千纸鹤连着沙糖桔皮一起扔进垃圾桶里了。
“哎你别扔……”
高越下意识想伸手捡，“你闺女的大杰作你不留着吗？”
高超白了他一眼，“那就拜托他小叔子给收藏一下吧。”
说着转身往厨房边走边说：“我再去炒个油爆虾，你自己玩会儿。”
高越夜了一次啊，默默的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个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小食品袋子里的油沾染的千纸鹤，最终也没有把它捡起来。
高越坐不住，起身去看下侄女。手机里传来海绵宝宝的笑声，可她不抬一眼，只低着头摆弄着什么。
“糕子，你干啥呢？”
“别吵。”
“我在叠千纸鹤。”
俩人都不吱声了，糕糕一心一意叠千纸鹤，偶尔卡在哪一步了就低头静静思索一会儿，然后不言不语接着叠。
高越就一心一意地端详起眼前这个小女孩，他亲哥哥的女儿，老高家第一个闺女。
眉毛，眉毛像高超。还有眼睛。眼睛的形状特别像。尤其是有时候斜睨眼看人的时候格外神似。还好脸型像嫂子。高越想。
得亏没像高超那大脸盘子。
“叔叔，你把头发扎起来好看。”
“啊”
高越回过神来，小侄女的千纸鹤已经叠好了，人继续看海绵宝宝了。高越刚想问为什么说头发扎起来更好看，小侄女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盯着屏幕不咸不淡地说，等下吃饭的时候你把头发扎起来，不然容易弄脏。
太像了，就是这种不经意间一手控制的气质。
怎么的高超那老登Dom基因也遗传是怎么的？
高越在心里蛐蛐。
“糕糕，小叔叔给你写个好东西。”高越像想到什么了一样又来了兴致，费了些劲儿找到纸币，就开始涂涂抹抹勾勾画画写着什么，又小心地把四周多余的空白边缘撕去，撕成一张小卡片。
“喏，大功告成，给你写好啦。”
糕糕好奇地伸过脑袋，很认真地看着。
“怎么样？”
高越看她半天不说话，心说这小崽子和她爹一样是真能憋啊咱讲话说的。
糕糕抬起头看着高越，表情无辜又无语，复杂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同情和怜悯。
“我还没上学，不认字儿。”
“噢噢噢私密马赛糕糕酱。”
“这是我给你写的愿望券，就是说你有了它之后可以找我实现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哦，永久有效的。”
但是小女孩儿并没有高越想象中那么惊喜，她只是笑嘻嘻地和高越说，她不信。
只是一张涂鸦纸而已。
你真不信啊？
不信。
我信。
“那你信啥？”
“我信我自己。”
“我的愿望我自己完成，”糕糕突然认真起来。
“糕糕！收拾收拾东西叫你小叔叔出来吃饭！”
十一
从二四年的夏天算起，双高 已经表演喜剧十五年了。
那一年生日之后，高越在镜头下消失了一段时间，一直是高超在工作，原因嘛，不清楚。
再看见高越的时候，他已经把头发剪短了，好像还年轻了一些的样子。
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这个时候十上无难事依然在。松天硕依然在宇文秋实面前耍宝，李治良依然喝生椰拿铁，刘旸教主依然内卷，朱美吉依然学以致用地给大家带来欢乐，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角色，李丁老师依然讲相声，阎鹤祥依然骑着摩托满世界冒险，高越依然在王建华团长的生日的时候在微博上唱往后余生唱歌祝贺，高超依然幸福美满。
千禧年的那张愿望券，从未使用过，从未褪色，很多很多年。
高越一直都没有结婚生子。
他好久没有弹吉他了。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唯独爱我的你不是你。
十二
高超，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所以我在你留给我的爱里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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