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⑤

      仿佛从一个囚笼来到另一个囚笼，在这里依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还是一座庭院，只不过墙上是繁复的符咒，抬头向上望，在我这浅薄的修行下，可以看到一层薄薄的流光笼罩了整个小院。我的精神头倒是自从回到妖界便好了不少。

       我似乎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在人间犹如浮萍般漂游了数不清的那些年，在民间，在相府，在皇宫，在杀手营。

       那年，她十里红妆，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我们便身不由己，陷入了诡谲多变的漩涡中，而我的身份暴露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后来，被发现妖的身份，又被发现我竟是如此的无用，只是会几个寻常法诀。

      于是，我的遭遇就是被磨成一把更尖更利的刀，将刀口朝向人间权势荣满处。

      物尽其用，五皇子李焱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而她，皇子之间对于皇位的角逐从来都是势在必得，太子又如何，只要还没有荣登大宝之殿，鹿死谁手，还为言尚早。

       我被发现那日，正是是她悬梁自尽之日。

       自此，我成了人间孤客，她成了天上亡魂。

⑥

     “大人，确定现在就要引动吗？我们所制作的利器怕还未成型，要不再等上些时日？”

       季焕拱手一礼，头差点插到了地上，恭敬到了极点。想到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小姑凉，心中闪过些许不忍。

      “我说季焕小子，你不会爱上她了吧，妇人之仁只会妨碍我们的大计。我们捉妖师可不是一般的道士。还好，我留了一手，在那小妖身上放了引子。”

       岚叔说道，也就是捉妖者联盟头领岚山，语气越来越高昂，被一只妖算计，属实让人憋屈，虽然鹿邑是他相熟多年的老仇人。

       “明天就开始吧，不要再拖了，温养了将近八个月也足够了，到时候，它一定能把所有的妖都撕成碎片！”岚山威严十足地说道。

     “大人英明，杀光妖怪！大人英明，杀光妖怪！……”众人齐声喊到。

       捉妖者联盟是所有对妖身怀仇恨，心有滔天怨恨的人的联合。

       季焕也不例外，他的亲身父母被妖杀害。是捉妖者联盟收养了他，从小到大他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雪恨。

       如今终于要大仇得报了，他反而心里产生了难言的情绪。

⑦

       日子一天天漫过去，我只能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期间，鹿邑大人来过几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安慰了我几句。我明白我的处境，内心也还算平静。倒是鹿邑大人看着我的目光，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无所遁形。

       照顾我的是花覃，整日里拉着我絮絮叨叨，一会儿说到野猪精长沙喝醉酒撞坏了獠牙，被大伙嘲笑了好久，一会儿又说起五百年前青丘公认的最美灵狐——夙应，讲起夙应，她的偶像，简直停不下来。夙应是青丘唯一一只不修魅惑之术反而修行剑术的灵狐。可惜，她流传的神话再也没有妖精可以达到了。

     另外，我每日都还服用一碗绿不拉几的苦不拉几的汤药，不过倒也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最后的判决在于这个孩子何时出生。

       照例，在花覃的陪同下，每天下午散步。可惜区域只是这个小小的院落。

       繁复的符纹在院落的绯墙上显得面目狰狞，焚桑花一株挨着一株，沿着小径逶迤灿烂。一两片叶子又窄又长，和细长的粉嫩花丝相比又宽得多，偶然得遇风声，犹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蝶。美则美矣，但不过是我一样没有灵魂罢了。

       花覃在我散步时从不多语。低落的心情再怎么掩饰，亲近的人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我的心里其实还有这样一个疑问，杀了我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但为什么妖界迟迟不动手呢？简单省事，永绝后患。何必这样呢？我的内心忽然间涌上恐惧的情绪，或许，无论对于妖界还是人间，我都是一枚棋子而已。从我遇到季焕开始，就已经入了局。好在，我还是一枚有价值的棋子，这样就还可以活得久些。这样安慰自己，心里才好受一些。

       我蹲下来，凑近一朵焚桑花细嗅清香，是热烈的生的气息。它鹅黄花丝粉嫩嫩的，触碰脸颊，像是情人的耳语轻呢。季焕，季焕，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我不禁暗问。

      一片微黄的叶，悠悠掉落，顺着风落入焚桑花旁，一叶可知秋，秋天也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