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小时候,大哥总是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让我捏着他的耳朵,他带着我满院子跑。
我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大哥会立刻找上门抄家,我骂他是个混混,他也会跟我生气,但没过几天又会来跟我道歉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大哥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人,对很多人来说他就是个恶霸。但他至少是个好哥哥。
大哥像是临终嘱托一般和我说了好些话。最后他才告诉我,他要送我走。
我不理解,直到看到母亲和许君初进来我才明白过来。
母亲对我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陆执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过个几年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是陆督军。我动心了。
我不喜欢陆执,我也不想当什么姨太太,我更无法接受我和陆执之间仇上加仇的关系。
就算我足够理智,足够清楚当年陆执遭遇的一切,足够明白什么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他如果杀了爹爹和大哥,我还是会恨他的。
我无法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这种人生对我来说太痛苦了。
所以我想逃跑,我想苟且偷生,远离一切恩怨是 非。在最后一天到来的深夜,我和许君初再一次私奔。可惜,我们还是被爹爹的车给追上。
许君初带着我下车,让我不要怕,我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看着我们各自的父亲从车子上下来。
许君初有一瞬间的松手,但他还是紧紧握住了我,带着我走了过去。
我不敢与爹爹对视,也不敢与许伯父对视。
我以为我们会迎来一场暴风雨,可最终我们迎来的是送别。
爹爹给了我们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你喜欢吃的桂花酥和栗子糕,还有银票和衣服,拿好了。」许伯父走过去拍了拍许君初的肩膀,哑着声音说:「照顾好安然。」
他们没多做停留就离开了,我和许君初坐在车子里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许君初再次发动汽车,我们在慢慢远离着这座城 市。上海的夜还是冷的,我抱着包袱,在包袱里看到了那张爹爹留下的纸条。汽车停了下来。
许君初看着我,是愧疚的眼神。
我望着他,是坚定的眼神。
就在我们将要拥抱彼此的时候,我们同时放弃了。
「安然,我现在不能走。」
「嗯,我也是。」
我回答他,我也明白他。许君初送我到了路口,那个我们曾经放学互相告别的地方。
他把箱子和包袱递给我,紧紧抿着唇角。他说想再试试其他方法。
我不觉得许君初会有办法,有的话他早就试了,更何况许家现在自身难保,根本不适合参与这桩恩怨。
他躲着我的目光,没什么力气地说:「我不知道,可我现在总该做些什么。」
许君初很少说出这样不确定的话,他不喜欢没把握地去给别人承诺,他一般只会说「让我来吧」「没问题」「我去解决」。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可现在,他没了这份自信,发现自己始终能力有 限。或许我的事情和母亲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了。他变得都不像我认识的许君初了。
我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地说:
「许君初,你能不能别老是这副样子,对我说一句『没问题』让我安安心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