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叫常欢，是上海z大的一年级生，户籍也在沪，但实际上出生在一个江西的小县城

我的父母同在一个工厂工作，整个工厂都是从上海内迁过来的，生产重型机械。

我的父亲是随着内迁过来的唯一的大学生，浙大毕业后被大手一挥，支援内地，直接落到了这个地方

厂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常志柳郁郁不得志，常志柳性格偏激，常志柳愤世嫉俗，常志柳注定从云里跌到泥里，而且一辈子都要在泥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和母亲结婚，母亲只有小学学历，娘家是那个小县城城郊的农户，年轻的时候长得好，在那个年代能够在几千人的大厂里脱颖而出，我想她一定是骄傲过的，但她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决定错的离谱

家里的气氛是阴郁的，这种不快乐从父亲身上不停歇的散发出来，感染到每个角落，然后在我出生后变本加厉

我内心一直有一种朦胧的感觉，父亲恨我，还有这个家，不过没人告诉我原因，到后来我也不再关心，高三填报高考志愿，我选择回到上海，祖父，祖母早已离去，姑姑一家住在老式弄堂房子里，空间窄小，转不开身，看到我们去的时候，目光冷硬，母亲陪我在一个闷热的小旅馆里住了一个月，高考结束之后才回到厂里，也是在那年夏天，母亲突然病逝

她曾是那样一个年轻健美的姑娘，此时却已经变得单薄消瘦，下葬那天，外婆哭天抢地，咒骂不休，说父亲狠心，不就是没了一个娃，居然这么狠心，恨了一辈子

我终于知道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母亲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又有过一个一个孩子，是父亲想要的男孩，但母亲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独自坐车到城里，将孩子做了人流回来以后，面对暴怒的父亲，

她只说了一个理由

我想小欢过的好

我是常欢，这个名字是妈妈起的，我大了以后常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好，因为就算我被人戳着脊梁逼到角落的时候，别人一声咬牙切齿的常欢也能提醒我这名字的本意，至少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是衷心希望我常常快乐的

父亲想要一个儿子，他对自己这一生早已感到绝望，只想要一个儿子来承载所有的梦想，走他走不到的路去，去他想去的地方，我的出生是让他绝望的，而母亲的选择完全断了他的路，在父亲的眼中，我的存在才是原罪，是侩子手

一切的憎恨和厌恶终于有了解释，我拒绝再与父亲对话，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当天我便开始整理行李，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他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不说话，我没有抬头，眼角余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常年酗酒，他的双手早已开始颤抖，这时更是抖得厉害，我不出声，他也不说话，最后，他蹲下来把一样东西放到我的皮箱上，然后转身走了

那是一张存折，写着我妈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