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虚无的。那种无力感像是她小时候闲来无事四处闲逛看到的爬山虎,那样的叶子还带着些几乎要枯掉的棕色就慢慢地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了无生机。
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醒来,又在昏昏沉沉的感觉里睡死过去。唯一一直陪伴她不变的是头顶的白炽灯。跟一直就是个变数的度数,直到成年之后,她的度数还是倔强一路高歌着地上升着。很多时候她躲在被卡通猫猫围观的帘帐里,黑乎乎的窗帘内部跟偶尔透进去的几束光跟窗帘外嬉笑着的声音掷进来。她觉得自己空洞洞的心房里被猝不及防地投进了几枚石子儿,哐里哐当的声音让她想起从前躲在墙角抱头微微颤抖着的自己跟被父亲手臂一捞,散落一地的东西。那时候的父亲像是只被挑衅过的猎豹,藏在一双浓眉底下的棕色眼睛正在不管不顾地扫视配合着修长的手臂的扫荡,把房间上下两半的已经全然模糊掉的分界线一块儿摆在了她眼前。那是自己因为不敢多看而背对着墙的脸。
一片狼藉。
再有就是,一通电话。
她疑惑的眼神被她妈妈兀的黑下来的手机屏幕给兜了下来。
接着她亲爱的妈妈咳了几声,说:“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哦,说要问问我们家老大。”
她接了过去,那手机摸起来的感觉那个电量有限的国产机像是块烫手的石头。
她悄悄撇撇嘴,把烫石头往自己的耳朵边怼。
记忆其实串线了。但她还记得一个问题。
“小妹妹,你希望自己家里有几个孩子啊?”
她毫不犹豫地开口:“其实我最希望一个孩子就好。”
“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让电话里的工作人员跟电话外她身边的父母都忍俊不禁。
她其实不太懂她们的笑点,但也许只是觉得她这个孩子怪幽默的吧,虽然她其实是说的非常认真的。
这些回忆太过于顺畅,以至于她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大概是进入了海市蜃楼。
总之在她看来,一切不该如此顺利。
所以说是她曾经的记忆早已经被剥皮抽骨,顺利地像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失去骨骼的巨大动物,那个巨大动物无时不刻在啃噬着她日益空虚的心房内壁。
这才让她发觉出不对劲来。
原因很简单———她的心脏内壁并不像哈根达斯冰淇淋的外壳一样可食用且又甜又脆。相反她虽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态,心如铁树,坚硬成那个样儿,让人难生前进的心。
直到之后,她听见痴迷心理学的朋友说到“躯体化”的概念。她那颗发苦且独自惆怅的心在一瞬间清明了。
她之前原来是躯体化了。不是懒的过度了也不是失去了思想了,想明白的同时,她既觉得painful,又觉得无助又茫然,接着她做了好多好多平凡普通又不怎么一样的梦。她初中时候喜欢的文艺作家在还没改名的时候写了本日记题材的书,叫《清醒梦》。她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也会想起这个像是空有花架子但她实在也很喜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