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武稚泱直至被武大靖拉进车里，才从半睡不醒迷迷糊糊的状态中缓过来，但摇摇欲坠的上眼皮还是无时不刻地威胁着她，仍伺机将她拐进梦境。她凌晨两点半多回到武大靖素日独居的公寓中。她洁癖嫌自己脏，竭力忍住疲乏和困倦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又进了侄子专门给自己腾空出来的房间把床铺收拾好。只睡了不到半小时就被武大靖的敲门声催醒。

“大靖啊你也真是忍心，喊这么小一姑娘早起陪你去体育中心。”傅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呵欠连天的女生，调侃道。

“都十七了，不小了。”武大靖正闭目养神，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交叠在一起，“而且今天要带她去走一遍流程习惯一下，不然明天她比赛人生地不熟的。”

“比赛？哟，小姑娘厉害的嘛！”

“过奖了，你儿子不也是。”

“那个小东西？不说他，我都随他去的。”

傅师傅的儿子...？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武稚泱顿起八卦之心，但没好意思问。同时她脑子一抽，想起昨天金博洋的话。「阿靖，要去接一下天天。他说他也想去看你比赛。」她戳了戳眯睡的男人。对方读过后拧了一下眉：“你们又说好了？”

武稚泱又以为他要不悦，正想着该如何打圆场时，武大靖唇瓣轻启道：“好啊。”

“？！”

要不是现在还没有太阳，武稚泱准会认为它从西边出来了。阿靖竟然同意？他不是很反感她和天天一起吗？

...还是一开始自己的感觉就错了？

应该是吧。她思忖着，对侄子笑笑，又靠回窗边。

天灰蒙，浅淡的亮色均匀地溶解其中。近市中心的街步入一日中最冷清的时段。开了一夜的霓虹灯熄停，流浪寻食的猫猫狗狗都藏进了犄角旮旯里避寒，除了几个早起卖菜的农贩的身影偶尔闪现在屋檐脚下，Q城严冬三四点的天地可以说是冷清得可以。

...所以那个在路边蹦来跳去的黑色身影尤为地明显。他在原地自顾自疯舞，见接他的车来了，便扬手竖起大拇指做打车的手势，生怕司机看不到似的使劲挥舞。

“小伙子真精神。”傅师傅笑叹道，靠边停车。

金博洋席卷着外边清寒的空气钻进车里。“哇呜，车里好暖和…大家早上好呀！”

“大靖哥今天比赛要加油哦，祝你一路生风嘎嘎猛！不拿第一我看不起你！”青年玩笑道，使劲搓了搓冻得紫红的手。

“行了，保证给你拿一车冰墩墩回来。”武大靖挽起一个安适自信的笑。

武稚泱点点头以对向她道早安的金博洋回礼，随后又朝侄子比划道：「我们也去接一下桃染吧，反正顺路。」

——

Q城首都体育中心一反室外的沉穆，屋顶白炽灯耀眼的亮光描摹出疾走如飞的工作人员们一闪即逝的身影。他们行色匆匆穿梭在各个工作区，某处不时兀然响起喊话叫人的吼声。

武稚泱习惯性社恐地微微低着头，拉桃染跟从武大靖与金博洋进入训练区的走廊后才稍稍放松了些。她透过隔断走廊和训练场的玻璃看向短道速滑训练区，只见荷兰队队员已在训练，韩国队队员也正排着队依次进入冰场。

这内卷…是不是太严重了点。女生皱眉的同时又往心里蓄了把劲。

“教练？他早…”武大靖漫不经心回答金博洋道，他也望着短道速滑训练区。

“那个是不是柚子啊？”金博洋显然也没有在意他的答案，视线和注意力落在长廊另外一边，“嗨嗨柚子！”

他原地跳跃想引起外国友人的注意力，大理石地板被他震得轻颤。武大靖的眼皮跳了跳，箭步上前拉住他。武稚泱顺着金博洋的视线望过去，却感表妹拉了拉自己。

「帮我把这件衣服给羽生，我去打卡。」桃染慌忙道，随后跑出走廊，甚至不给她问为什么的机会。

她因疑惑眯了眯眼。向侄子打过招呼后推开花滑训练区的门，小步跑入，把羽生结弦的外套放在冰场边的长椅上后向他挥手示意。

男人点点头，一笑，示意他知道了。武稚泱似是在他的眉宇间捕捉到几分若有若无的另类情感，但没有多想，转身离开。

武大靖在短道速滑训练区门口等她。「天天呢？」女生不见金博洋，于是问道。

姑侄俩走向更衣室，男人侧首回答：“我把他打发走了。比赛之前没必要让他在这里无所事事地游荡。”

武稚泱无言，看着他从背包里抽出自己的训练服外套和冰鞋，主动接过那个包。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留下一句话后武大靖走进男士更衣室换衣服。武稚泱乖顺，站到了几米开外的墙边，百无聊赖开始发呆。

金博洋笑得眉眼弯弯的脸猝不及防闯入她的万千思绪中。女生一慌，赶紧驱净脑中的杂念。有这点时间还不如想想训练动作。她自嘲道，放眼望向速滑运动员们在冰道上极速冲过的剪影。

不愧是世界级选手啊...卷得就是厉害。她感叹。年前她还在Z国女子速滑队训练的时候，五点起床的都算很早了。（←起床时间是编的）

外队教练们倚在冰场周围的防护垫上，偶尔纠正着某个运动员的动作。外语一向是武稚泱的强项，她凝神谛听想从中汲取一些要点，为明天的比赛做些准备。

一月三日，女子一千五百米资格赛...想到这些，她的心就是一阵猛跳。

此间，武大靖走出更衣室。他挂了一个电话，拿过自己的背包将它靠在墙边。“要不是这个电话我就忘了。”男人笑着抓抓脑袋，在一身中国红运动服里的他此时看上去格外精神俊气，和他玩笑的语调格格不入，“昨天给你订了个手机，在常青街东侧的37号的手机店。让桃染和你一起去取一下？”

她眼中的犹疑化进他的心里。“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训练得差不多后我会去休息。”

武大靖取出一对冰刀套，转头又说：“走流程的事...只能明天再带你去啦，抱歉哈。”

「没事。」

“记得到时候多帮我拍点照片啊。”他又抱了她一下，“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话毕，武大靖目送着武稚泱离开短道速滑训练区。

——

武稚泱只在前门等了会儿，桃染就回来了。表妹跑到她身边，她则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武大靖的话。

两人并肩走出体育中心。

迎着破空的薄薄一弧朝阳，武稚泱半眯起眼睛，浅浅视着东天被蘸成金黄色的几缕丝云，心情大好。只半小时光景，Q城街上就已重新热闹起来，车水马龙涌送着第一批早起的上班族。表姐妹踩着地上一层柔光，等待红灯转为绿色。

“诶两位等等！你们去哪里？”

喊问声炸响，武稚泱回头，见金博洋一阵风似的冲出体育中心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