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沈园中,一个小孩指着园壁上的题诗念道。
“奶奶,陆放翁那么爱蕙仙,为何不去追回她,却在这墙上寄托相思之苦?”
妇人笑了笑,说道:“你只见陆放翁爱蕙仙,可他的爱却不及赵士程的千分之一。”
唐婉走在黄泉路上,今天是曼珠沙华花开的日子,如血般绚烂鲜红的花朵尽情地绽放着,仿佛一条鲜血铺就的地毯。黄泉照彼岸,花开一千年。
经过了三生石,渡过忘川河后,唐婉踏上了望乡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在回忆前尘。
唐婉看到了赵士程,他正趴在她的床前痛哭,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赵士程没有骗她,她说希望葬在一个花开烂漫的地方,赵士程便把她葬在了杏花林中。墓前,赵士程坐在地上,一杯一杯地斟着酒,脸上尽是愁思,只见他将一只凤头钗插进土堆,烧尽纸钱以后踉跄着离去了,从此以后便是他一个人的朝朝暮暮。
一张未燃尽的纸钱飘到了唐婉脚下,她伸手拾起。画面转到了大漠里,一轮夕阳火红如碳,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地上的尘土和枯枝败叶,赵士程双手握剑,平举胸前,一刀直下,直向眼前人的咽喉,鲜血溅在他的脸颊,他的眼里如寒冰般锐利,忘我地与敌人奋战,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刀之下。
原来她死后,他去了沙场,最后为国捐躯。
而她的陆郎,儿孙绕膝,自她嫁给来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婆婆此刻正笑得合不拢嘴。金秋八月,金桂飘香。夕阳下,一家三代人正坐在园中吃着晚膳,谈笑风生。
“爹爹,抱!”
“好好!”
“夫君,今日这菜是不是咸了。”
“聿儿,你说呢?”
“那娘明日少放些盐,爹爹不吃咸的!”
“我的孙儿真是懂事。”
“哈哈哈……”
她想着,她此生未曾生下一男半女,她死后,陆郎身边有佳人相伴,儿孙养老。赵士程的却始终是他一个人,没有新人,没有儿女。
唐婉醒悟了,她深爱的陆郎迫于世俗的压力与她和离。而她的士程哥哥在她和离以后,忍受着世人的嘲笑,来娶她这个被丈夫抛弃,还不能生育的人。他是皇室的宗亲,他承受的压力比陆游不知多了多少。
或许陆郎对她终究还是不够爱吧。
她最后望了一眼人间,唐婉转身。她这生有过两个刻骨铭心的男人,一个她全力去爱却爱而不得,另一个真挚地爱着她,却从未得到过回应。
她走下望乡台,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了她的赵郎,他穿着一身白衣,银杏树下,他正拾起落在地上的白果。她掩面而泣,缓缓向他走进,还有一步之遥时,她轻轻地唤道:“士程哥哥?”
那人转回身来,原来不是他。
“听赵兄说姑娘爱吃这银杏果,随我到家中坐坐,我做给你。”那人对她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