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万户才刚刚开窗迎阳,而医院里却已有不少人,各色人来来往往,各种味交织一片,将医院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都冲淡了不少。
张九龄静静坐在角落里,揉着鼻子,皱着眉看着人来人往的过道,他就说不来医院了嘛,人又多,又嘈杂,他人就那样了,还来做什么复查,这不白白浪费钱,浪费时间吗?有这功夫他都可以完成几个单子了。
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喜欢画画但不是正经学画画的,只是私下地没事会帮别人画画小说插画或者帮别人画画同人图来赚赚零花钱。
“C2210号,张九龄!”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张九龄被吓到般从座位上跳的站了起来,成功收到了旁人“这人怕不是有病”的疑惑眼光,他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快步走了过去。
拉开门,张九龄看清里面的情形是有些诧异,往常一个人的坐诊室,今天多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人也是一身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两手捂在口袋里,坐在一般看诊的病人坐着的椅子上,侧背对门,他只能依稀看见个侧面,没别的,就是挺白的,那人坐着也不安分,脚放在坐诊医生的桌子上,身子带着椅子一起向后倾,还一前一后地晃着,看着对面隐在电脑后面的人,眉眼含笑,许是正谈到什么可乐的事,正投入,屋里两人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张九龄一时不知道该干嘛,进也尴尬,不进更尴尬,一咬牙,硬着头皮扣了扣门,“陈医生。”
那本晃着椅子的人一顿,动作僵在那儿,悬着两只椅腿,嘴角的笑意也收了起来,一动不动的活像一个人体标本。
电脑应声冒出个脑袋,“你来了,”看了看还僵着的人,硬摆出一幅严厉的样子,“来人了,你还不快起来。”那人才猛地回过神来,慌乱的将脚放了下来,让两只椅腿回归地面,站了起来,末了,还用自己的大褂扫了扫椅面,是怕留下什么脏了来人。
陈医生见人起来了,才又转头瞧着张九龄,尴尬的笑了笑,“那个,不好意思啊,医院新来的实习生不懂事。”
张九龄摆了摆,“没事。”要说也是他不好,他把人都吓的僵着了,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张九龄走到椅子前坐下,抬头看着陈医生,摇了摇头,“就还是老样子。”白天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到晚上就开始,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时间越长疼的就越厉害,疼得他怀疑他脑袋里装着一个以折磨人为乐趣的恶魔,一下一下地锤击着他的大脑。
陈医生叹了叹气,瞥了那个实习生一眼,后者会意,动作利索的从旁拿出抽血仪器,清洗一遍后放在陈医生的桌上,全程低着头,本是一米九几的个却硬是低成了一米八的样子,放完东西后就站到一旁,仍是没有抬头,也不是,是一直没有正眼看他,不是望着窗户发呆,就是盯着自己的鞋,这是被他吓成什么样了?都不敢抬头看他了?他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在人调情的时候打断了嘛,他这也是要复查没办法啊,再说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能怪他吗?
“我们还是先查血吧。”
张九龄点了点头,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
对于坐诊医生随时随地能拿出一套完整的抽血仪器这件事,他之前也诧异了一阵子,后来才知道是医院考虑到病人找位置,排队会浪费大量时间,所以为每个诊室的医生都配备了一套。不得不说,医院这个决定还是很明智的。
陈医生熟练地将针头抽了出来,张九龄下意识的侧开了头,将视线落在别处。他到也不是怕疼,晕血什么的,只是受不了针头扎进自己血肉里的那种感觉,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地用垂在一侧的手碰了碰大腿内侧,那里有几道明显的用尖锐物件留下的伤疤,不浅,却也没有到伤人性命的地步。可这明晃晃的摆在自己身上的伤疤,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不记得这疤是什么留下的,可能是在那场车祸之前吧。
他大约在十三岁那年出了车祸,车祸不大,车里人伤的最重的也不过是小腿骨折,除了他,他身上伤大大小小的不少,但都是些陈年旧伤,车祸造成的伤几乎没有,可他却昏迷了整整三个月,醒来便有了头疼这个毛病,那时还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时会疼一下。
医生告诉他家人,说他是由于冲击太大,脑中的血块压迫神经,使得他丢失了一些记忆。就是他可能记得自己是孤儿,记得自己是十岁那年被这家人收养,但不会记得被收养之前的事,也不会记得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孤儿。
他也没所谓,他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之前的事总归不会是美好的记忆,说不准就是之前的记忆过于痛苦,他的大脑为了自保选择自动屏蔽了呢。
“好了。”张九龄回过神,眼神慢慢开始有了焦点,却被眼前一张放大的苍白的脸吓了个正着,与那张脸上的眼睛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一秒后,那张脸迅速变小。
是那个实习生,张九龄这会终于看见了正脸,第一感觉还是白,是真的白,但却又不是那种病态白。还有那双含着一汪深潭,让人瞧不清的眸子,他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确是没见过眼前这个人,算了,不想了。
“医生……”张九龄收回自己的视线,还没来得及问,大脑无预兆的开始疼起来,将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大脑里的恶魔拿起来它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地,怎么回事,现在是白天啊,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还没等他缓过来,一些模糊的画面突然闯进他的大脑。
“你好啊,我叫王楠。”
“张仲元。”
画面里两个小人儿,一高一低,在杂乱的草堆前正式的介绍自己。
可王楠是谁?张仲元又是谁?
画面一转,还是那两个小人儿,还是那个草堆,不同的是高一点的那个小人儿捧着一小块蛋糕,上面还点着一只蜡烛。
“老大老大,快许愿快许愿,不然一会儿蜡烛就要灭了。”
他还没想明白小人儿的老大是在叫谁,画面又变了。
这次只有一个小人儿,手里拿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些什么,他凑过去,才看清了上面的字。
【老大,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好伤心,一股莫名的悲伤笼罩着他,使劲地压着他,压得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谁是你朋友?谁会把你这克亲人的怪物当成朋友?你看那个什么王楠最后不还是抛弃你了吗?”
这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疼得缩着身子,从椅子上直直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