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
时间好漫长啊……
从小苗变成参天大树,松树就站在原地,看着一回回春去冬来,见过漫山的大雪,听过河流的汩汩流淌,可是还是觉得好无聊。唯一的变化就是自己长高看到的景色更广,尽管景色依旧都相同。
松树在夜晚的时候睡不着,就喜欢在夜晚抬头看星空。他总是在思考,生命的意义究竟何在呢,自己在世界上留不下任何东西,活与不活没有任何区别。自己如果不是棵树,一定要去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幸运的话,或许他还可以碰到一位智者,解答他的困惑。
尽管心中充满期待,但是松树就是松树,还是很无奈,很无聊,很孤独。
直到后来有一天,来了一只小松鼠。
小松鼠毛绒绒的,尾巴又大又蓬松,可爱极了。小松鼠在松树上住下了。
松树觉得莫名的开心。小松鼠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松树上跑上跑下,吱吱吱地叫着,或者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松子,每次都塞得两颊鼓鼓的,偷偷摸摸地藏在松树脚下自己的秘密基地里。过了一天,到晚上累了,就在松树的枝丫上蜷起来,用自己的尾巴把自己裹住,打起幸福的小呼。
松树每天看着小松鼠从自己这里离去,又等待着松鼠回到自己身边。它不再胡思乱想生命的意义,取而代之,牵挂着自己的小松鼠,在寻找食物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找不到自己,心里会默念,我的小松鼠你快回来吧……
时间不再漫长,小松鼠每天陪伴着松树,松树每天保护着小松鼠,彼此守候着。
直到有一天,电锯突突突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松树被砍到了,他的小松鼠慌乱地逃窜走了,留下的松子再没被拿走,松鼠流亡到城市。
时间再次漫长起来,松鼠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逛,它不想再寻找一片新的松林,那里再也没有他的松树等待着他。小松鼠在贴着墙根的缓缓地走啊,走啊,走过夏天,熬过冬天。
后来,小松鼠老了,变成老松鼠了。
有一天,老松鼠在一个落地橱窗的灯光中,看到了一缕熟悉的木色。
是一把吉他,被贴上了比原本的松树贵几百倍的价格。
老松鼠也不想再游逛了,在橱窗对面的街道,看着对面的吉他,重新蜷上身子,用尾巴裹好自己,闭上眼睛,陪松树入眠……
又一世——————————
“我是一朵向日葵,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
“因为我是一只蜜蜂啊!”
“可是你应该去找美丽的鲜花啊。”
“所以我来找你啦!”
“可我是一朵向日葵啊,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
…………
向日葵每天追随着太阳,日出日落,从东到西。看着太阳落下山头去,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夜晚向日葵总是睡不着,他觉得好无聊。
直到它被一只蜜蜂缠上。
“向日葵先生,我觉得你好特别啊。”
“你晚上不睡觉吗,别烦我了。”
“可是你真的好特别啊。”
“那你说嘛,我到底哪里特别了?”
“每天白天我要去采好多只花的花蜜,可那些花长的都一样。”
“你胡说,牵牛花,玫瑰花,蔷薇花……花可多了,怎么都一样?”
“他们都一样,太艳丽了,其实一点也不好看。”
“那怎么,我就好看啊?”
“好看啊,向日葵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
“可是我不是一朵花啊?”
“可是你好看啊!而且……”
“而且什么?”
“那些花只是希望我传粉才讨好我,但是向日葵先生不一样,向日葵先生会陪我聊天。”
“我一直都在追寻太阳,可是太阳从来没有陪我聊过天。”
“但是我可以陪你聊天啊。”
向日葵白天依然追逐着太阳,可是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小蜜蜂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今天采了好多蜜,好累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有一天向日葵田里来了一位年轻的画家。
“这田里有这么多花,我画哪一朵才好呢?”
画家眺望着,挑选着。
“咦,这朵花为什么不向着太阳啊?”
“就它吧!”
后来年轻画家的把画命名成《彷徨》,被拍卖出了高价。
当然,或许只有向日葵和蜜蜂才知道这个名字起得多荒唐。
再一世——————————
这家小酒馆看上去可真是奇怪。
酒馆在街道的拐角,不引人注意,位置不算好。透过大的落地窗,小酒馆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吉他,还摆满了向日葵。
张真源抱着好奇的心态走了进去。
“给,先生。”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人递给他一份菜单。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个酒馆就他一个客人,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一个打理酒馆的人。
“这就你一个人?”张真源问。
“怎么,您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对方回答。
这个人真是,莫名窝火但又觉得好玩。
“我没来过,你推荐点什么吧。”
“那就炸鸡和鸡尾酒吧。”
“这搭配和你的店一样奇怪。”
“哪里奇怪了?”
“哪有酒馆会往屋子里放向日葵的?不怕招蜜蜂吗?”
“向日葵又不是鲜花,为什么会招蜜蜂啊。”
对方回答。
“你随意吧,我去给你调酒做炸鸡。”
张真源起身在不大的小酒馆里走走,看着墙上挂的各种吉他。这些吉他的收藏价值可当真不菲啊,有的是曾经的限定款,有价无市。
“别动中间那把吉他!”
老板把鸡尾酒和炸鸡块放到他桌上,回过身去叮嘱他。
“您很喜欢收集吉他?”张真源问。
“我的爷爷父亲都是搞音乐的,基本都是他们留下来的。”那人也顺势坐下了。
张真源吃着炸鸡,喝了一口鸡尾酒,很是震惊。这么奇葩的组合竟然这么好吃。
“有人说你像只松鼠吗?”那人指指张真源正在咀嚼的鼓鼓的腮帮子。
“那中间的那把吉他呢,”张真源又喝了一口鸡尾酒顺了顺,“您那么爱惜,有什么故事吗?”
“那把吉他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那人也拿了一块炸鸡,“爷爷在世的时候最爱惜的就是那把吉他。”
“爷爷和我说,那把吉他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个真正的老古董,”那人又拿了一块鸡块,“据说那把吉他是由当年最有名的制作吉他的大师用最上好的松木做的全单的吉他,据说当初可是天价的价格卖出去的,后来几经辗转爷爷把他买了下来,一直爱惜得很。”
“原来如此啊……”张真源喝掉了最后一口鸡尾酒,“对了,那幅向日葵的挂画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奇怪啊?”
“这幅挂画叫《彷徨》,”那人吃掉了最后一块炸鸡,“是我祖母画的。据说她上大学的时候去向日葵田里写生,所有的向日葵都望着太阳,唯独就那一朵,不追随太阳。还是我爷爷奶奶爱情的见证呢,这幅画被我爷爷买了下来。”
“那幅画里向日葵旁边的是只蜜蜂吗?”
“是吧。”
……
“对了,老板,我叫张真源。”
“陈泗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