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傍晚日光淡淡，消沉地漫过来，将满月的影子拉出去老长，政委家属院的大门边，警卫员笔直站立，冲她敬了个军礼

一路花木掩映，满月不知道回家该怎么办，逃避似的走的极慢

到家的时候有些晚了，家里还等着她开饭，李家的规矩，人都到齐了才能开饭，晚辈们吃饭从来不敢迟到和怠慢

精雕细刻的屏风隔出餐厅，深棕色雕花圆桌边摆了一圈靠椅，水墨画被岁月浸染得陈旧，挂在主位上方，外公坐在那儿，穿着对襟云纹唐衫，老人家本就不苟言笑，外婆走后更不爱笑了

拍地按亮灯，屋子瞬间敞亮，窒息在心口的乌云却散不了

舅妈盛了碗汤，轻轻放在她面前

陈怡怎么这么晚，期末考试不是更早放学吗？

满月盯着碗，握着汤匙轻轻画圈儿，一路上想了无数措辞，坐在这儿一紧张，话到嘴边硬生生变成了

满月班里有些事情，老师让我多留一会儿

她一向懂事，更没在大人面前撒过谎，舅妈半点不怀疑

陈怡作为班委帮老师分忧是应该的，不过学习也不能落下

一提到成绩满月就更紧张，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汤匙，磕碰到瓷碗上，发出叮当几声脆响

外公轻咳一声，脸沉了又沉

陈少中喝汤就喝汤，磕磕碰碰的像什么样子

满月一凛，连忙稳稳握住汤匙，本就薄脆的勇气被这一句训斥击碎了，更不敢开口了

舅妈摸摸她的头发

陈怡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我和你妈说好了，暑假你去她那儿主一阵子，好好放松放松

满月嗯，谢谢舅妈

满月说完，底下头继续喝汤，再没人说话，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很压抑

晚饭后，满月回到房间，一头扎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事情，思绪却想烟雾似的乱飘，怎么都聚不拢

考试作弊，政治零分，进不了重点班，家长会，几件事化作悬在脖颈上的利刃，随时可能掉下来

天色渐暗，她没开灯，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没理会，没一会儿，手机嗡嗡嗡的震动起来，电话来了

滑下床，光脚走过去，摸出手机

满月喂，林承彬？什么事？……

满月走到门口，林承彬修长的身子站在那儿，路灯撒在他的肩膀上，一如少年时美好

林承彬喏

林承彬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林承彬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是芝士蛋糕和芋圆奶茶，满月喜欢软糯细腻的甜食对她而言有治愈的功效

两人来到常坐的那张长椅，身后是一大丛绿植，半遮半掩的挡住他们

林承彬很愧疚，一再道歉，满月一再说没关系。他们幼儿园就认识了，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有他陪着，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怪他

可还是忐忑，以至于第二天去学校，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满月都无心留意

转眼过了三天，期末试卷陆续讲完，后天开家长会，这事满月还没和家里说

周舟满月？满月！

周舟晃了她一下

周舟又走神，还在担心家长会啊？

满月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桌沿上

满月怎么办啊？我的死期快到了

周舟双手交叠，掂起下巴，大眼转了转

周舟不然你找个亲戚什么的来帮你开家长会

满月不行的，都知道外公脾气，没人敢

周舟那让林承彬借你一个家长，你俩不是两小无猜吗？

林承彬的爸爸是舅舅的下属，更不敢了

满月摇摇头

满月熟人都行不通

周舟熟人不行，你总不能雇个生人吧？

这句话在满月心里敲了一下，突然想到那天在会议室，那个男生刘耀文好像一只都是雇人开家会的

多日的阴霾破开一道光，她有点激动，可转念一想，那道光又暗淡下去，要是被家长发现了，会死得更惨

还是要引劲挨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