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中午阿桑在宿舍吃了饭刚收拾完，朱丽就来了。

“丽姐，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呢？怎么没在食堂看到你？”

“我带回来吃的。”

“哦。”朱丽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不是，怕在食堂里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蜚语？”阿桑纳闷地问。

“今天你们办公室那几个都在八卦你男朋友，还说你家里给你安排了相亲。不过你别理他们，咱们这厂子就是太偏僻了，一群人闲的没事儿就爱八卦。”

“嗯，谢谢丽姐，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介意的。”以前上学的时候，阿桑特别害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现在心里有了苏慕，其他人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已经影响不到自己了。

“不过我也忍不住好奇，真有男朋友了？”朱丽凑到阿桑跟前问。

“嗯。”

“听说长得很帅？有照片吗？”

阿桑笑笑，“照片在我办公桌上呢。”

朱丽竖起大拇指，“没看出来你挺刚啊。”

阿桑不解，自己摆张合照怎么就叫刚了。

“为什么这么说啊？”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王文昊对你有意思。”

朱丽好像一直对王家人很有意见，但阿桑还是不敢什么都和她说。

阿桑摇摇头，装出一脸惊讶，“王经理他，有这个意思吗？”

“大家都知道了，果然是当局者迷。”朱丽伸手戳戳阿桑胳膊，“不过我支持你，王文昊这人一看就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你不要上他当。”

“这些流言蜚语我不会当真的。”阿桑直接把这些定性成流言蜚语，言下之意是这些都不是真的。

“我跟你说。”朱丽压低声音，“上周五我亲耳听到我舅妈让小白开车载你们办公室其他几个人进城。小白问你怎么不去，我舅妈说让王文昊送你去。你明白了吧？”

“没事，就算……我也有男朋友了。”

“不过你家里给你安排相亲，是不是因为对你男朋友不满意？”

阿桑摇摇头，“是我还没跟家里说，我妈不让我自己谈恋爱。”

“都什么年代了啊，你妈管得真宽。”

阿桑笑笑没说话。

朱丽犹豫了会儿，小声说，“阿桑，我其实最近也谈了个男朋友。他就在对面那家服装厂上班，是车间主任。他想让我去他们厂，这样我们就可以申请双人宿舍了。你说我去不去啊？”

“啊？”阿桑这回的惊讶可不是装的了，“那你过去做什么啊？”

“他们也有样板房啊，他说能给我安排进去。玩偶的衣服和人的衣服也差不了太多吧，我学学应该就会了。”

“可是你在这里有你舅妈照应着，去了那儿就得靠自己了。”

朱丽一转身坐到自己床上，不屑地说，“靠自己就靠自己，我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都是亲戚，有点什么事就传的沸沸扬扬。你不知道早些年我刚来的时候，因为什么都不会，我舅妈天天给我脸色看，还到处说我懒，说不懂珍惜，还说给我安排这工作多不容易。我舅舅夹在中间不知道受了多少气。要不是为了替我舅争口气，我早就不干了。”

这些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阿桑作为外人，实在是没什么立场说话，只含含糊糊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丽姐你看开点。”

“等我走了，我也就不在这里趟浑水了。倒是你，”朱丽顿了顿，斜睨了阿桑一眼，“你小心点王家人，他们可正合起伙来打算把你也变成王家人呢。”

阿桑乖巧地点点头，“谢谢丽姐，我知道了。”

“要不等我过去混好了，你也过来？反正他们也是做出口的。”

“谢谢丽姐，不过我五年内都不能走的。”

“哦，我忘了这茬了。违约金现在多少来着？”

“5万。”

“还真不小一笔钱呢。不过换作是我，要是干得不开心，赔钱我也得走。”

“嗯。”阿桑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想不是自己的事情自然说起来轻松。要真那么容易，朱丽自己也不会熬到现在有把握了才走。

反正眼下这不是阿桑该考虑的事情，目前迫在眉睫的还是相亲那件事。

晚上袁爸果然打来了电话，目的当然也是劝说阿桑去相亲。

不过袁爸的话比袁妈中听很多。

阿桑其实已经做好了去相亲的心理准备了，不过父亲的一番话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之前的抵触情绪也淡了些。

到了周五这天晚上，阿桑接到了那个相亲对象打来的电话。

对方叫高明，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就直奔主题。

高明提出一起吃午饭，但是阿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饭，所以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上午要加班，中午恐怕赶不到，最后改成了喝下午茶。

至于地点，高明倒也算贴心，在离阿桑比较近的地铁站周围选了个咖啡馆。

挂了电话，阿桑打开电脑登录QQ，和苏慕说了这件事情。

苏牧是条狗:不去不行吗？

阿桑:我妈让我去的，我也不想去。

苏牧是条狗:那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阿桑:不用。不过，你能不能在明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苏牧是条狗:以什么身份？假装你上司喊你回去加班？

阿桑犹豫了下才回复:就做你自己呀。

网络另一端一直肃着脸的苏慕终于笑起来，愉快地在对话框里敲出三个字: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两个人如约见了面。

阿桑第一眼看到高明就觉得他谎报了身高，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至少比苏慕矮半个头，1米8是决对不可能的。

至于外貌，放在人群里勉强算中等偏上吧，只是没法和苏慕比。

不过总体看起来比较沉稳，应该是个做事稳重的人。

高明则在看到阿桑的第一眼就生出了好感。

眼前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看起来温柔恬静，很容易让男性产生保护欲。

两人落座后，高明虽说心里已有了爱慕之情，面上却一点不显，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平常，平淡却不失真诚，“喜欢喝什么？”

“我都可以。”面对陌生人，阿桑免不了有些拘谨。

“茉莉花茶可以吗？”

“好。”阿桑点点头。

“吃什么甜点？”

“不用了，谢谢。”

“你别客气，我听师兄，就是你表哥，说你小名叫阿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啊，同事们也都是这么叫的。”阿桑不想让对方以为允许他叫自己小名就是在拉近了关系。

“好。”高明向服务员招了招手，“来一壶茉莉花茶，再来一碟红豆酥。”

服务员下了单后，高明笑着对阿桑说，“一会儿可以尝一尝我喜欢的红豆酥，这家做得不错，不甜不腻。”

“谢谢。”出于礼貌，阿桑没再拒绝。心想高明这个人在为人处世上倒是可以和苏慕比一比。

茶水和糕点很快就端了上来，高明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这才进入主题。

“我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吧。我今年二十五，目前在人事部国际司上班。自己买了一套一居室，还在还贷中。老家是青岛的，我父母也是公务员，都在老家。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这是个高效的社会，阿桑理解相亲也是要讲究效率的，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反感，下意识摇摇头，端起杯子低头喝了两口。

高明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换了个问题，“听说你在开发区的一家工厂做外贸？”

“嗯。”阿桑点点头。

“今年推出了应届大学生支教和村官项目，当时没有考虑吗？”

“有申请支教，但最后还是觉得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更有意思。”

就这一句话，高明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温柔乖顺。不过没关系，漂亮的女孩子有点个性又算得了什么呢？

“学以致用挺好的。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我这人挺无趣的，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就没做过别的。”阿桑说的是实话。

高明却在琢磨对面的姑娘到底是太过老实还是对他没兴趣。

这不是他第一次相亲了，在这之前几乎所有相亲对象都会努力吹嘘自己，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刚想说点什么，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下不是自己的，那就是阿桑的了。

“你接吧。”高明抬手指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阿桑说着拿起手机，神色越发温柔，“喂？”

“还在聊？”苏慕笑着问。

“嗯，明天中午吧？我看附近有一家你喜欢的川菜，好不好？”

苏慕被她的自导自演逗乐了，“我才知道学姐那么会演戏，老实说，有没有在我面前演过？”

阿桑控制不住脸红起来，忙匆匆说了句，“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男朋友？”高明淡淡地问。

“才认识没多久。”阿桑含糊地说。

高明马上明白了，这是和他一样想多挑挑多选选。可这社会，谁不是这样呢？

他这一年里也见了不少，眼前的女孩家庭条件和工作都挺一般。可他自认为自己能力不错，并不需要靠姻亲关系来锦上添花，所以挑挑拣拣到现在不过都是为了找个合眼缘又性情好的姑娘。

“实话说，我对你是有好感的。”高明决定实话实说。

阿桑心里一惊，但表面还保持着平静，礼貌地说，“谢谢。”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但还是请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高明从小家境优渥，学习成绩优异，虽然表面看着谦逊，实则骨子里也是骄傲的。除了对长辈、对师长和对上司放低姿态，还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异性这样说话。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足够的诚意。

但阿桑却完全感觉不到，只客套地说，“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人分别后，阿桑马上给苏慕打了个电话。

“结束了？”苏慕问。

“嗯，你怎么那么早给我打电话呀？不是让你两点半打吗？才两点一刻你就打来了，把我吓一跳。”

“怕你和他聊太久了就变心了。”语气是开玩笑的，可话却是出自真心的。他从两点开始就坐立不安了，一直看着手机上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虽然阿桑坦诚地和他说了这事，但他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的。

这种事情明明可以找借口拒绝不去的，阿桑为什么非要去呢？

是不是想多个选择呢？如果不合适，那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她就可以找借口离开。可万一看对眼了呢，会不会就不接他电话了呢？

哪怕他现在知道她已经和那个人分别，心中也依然有疙瘩。

可这能怪她吗？说到底是自己没有能力许她一个有把握的未来，也难怪她都不敢告诉家人他的存在。

“苏慕你吃醋了吧？”阿桑笑得一脸得意。

“我就吃醋了，不行吗？”

“我不会喜欢别人，至少目前不会。”

苏慕心中一抽。是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

真话真是戳心窝子啊。

“以后遇到更好的，你提前告诉我。”

“苏慕！”阿桑有点气恼，“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你能保证以后变心的人就一定不是你吗？”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

阿桑哼了声，“那走着瞧好了。”

“对不起，我只是介意你今天相亲这件事。你为什么非要见他呢？”苏慕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是我妈托我表哥介绍的，这人是我表哥同学的表弟。这么些人情在里面，我不去不合适。”

“那你说，说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男孩子的声音里带着撒娇和委屈，阿桑顿时不气了。可嘴上还要逗他，“苏慕你真幼稚。”

“不是这句。”苏慕心想幼稚就幼稚吧，他心里不舒服，就想听一句暖心的话。

“苏慕，”阿桑看了看周围，见附近没有人，才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只喜欢你，嗯，想亲亲你。”

“你……”那边苏慕顿时想起那天两人亲吻的场景来，顿时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去坐车啦，拜拜～”不待苏慕回答，阿桑就挂了电话。伸手扇了扇发烫的脸颊，想象苏慕羞窘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

原来阿桑这么调皮，原来恋爱这样让人心情起伏不定，时而酸涩难忍，时而甜蜜欢喜。苏慕对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