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第二天两人如约在城南服装批发市场碰了头。

阿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虚。

苏慕也发现了阿桑的不对劲，两个人眼神碰撞时，阿桑总是迅速躲开。

但眼下不是开诚布公交谈的时候，他决定速战速决把衣服买好，再找个地方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服装批发市场依然热闹非凡。

两人走在不算宽阔的走道上，走道两旁是一个接一个的小隔间。

几乎每个小隔间门口都站着两三个穿着自家服装的年轻姑娘，不是在招揽客人就是在利落地打包。

由于网络购物逐渐兴起，来进货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再加上是周末，像他们这样的散客也比平时多得多。

眼下这场景，说是“接踵摩肩”也毫不夸张。

没走几步就有人从后面撞了阿桑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往前超过了他们。

“哎～”那人走得快，苏慕想找他说理都追不上。

怕再遇到这种情形，苏慕犹豫了一下，伸手牵住阿桑的右手，另一手小心翼翼护在她身前。

阿桑耳朵烫了起来，下意识要挣开苏慕的手。

苏慕低头解释了句，“人太多了，这样不容易走散。”

这理由让人难以拒绝，可她心里既紧张又莫名有点气恼，以至于没发现苏慕骤然红透的耳朵。

男孩子的手宽大、温暖又有力，生理上不反感，可理智上觉得不应该这样。

阿桑挣了两下都挣脱不开，急得扭头瞪了他一眼，“松开。”声音太小，一出口就淹没在各种嘈杂的人声中。

苏慕只注意到她转头看他时嘴唇动了下，忙弯腰把脑袋凑过去，“说什么？”

“你松开。”她又重复了一遍。

苏慕认真解释，“这里在入口处，人多拥挤，我们去里面，到里面人少了就松开。”

阿桑被他牵着往里走到第三条走道时，确实发现人少了很多，空气也没那么闷了。

苏慕放开她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掌心，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出手汗了，对不起。”

看他这副表情，阿桑又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是拉个手吗？大一时她还和不认识的男生一起学华尔兹呢。

“没事。”她将双手插进外套兜里，心里有点怀疑其实是自己手掌心在出汗。

阿桑环顾四周，开口提醒苏慕，“我们是不是还要往里走走？这里是女装区。”

苏慕这才顺着她的话四处打量了一下，眼神又转回来看着她问，“你要买衣服吗？”

阿桑摇头，“我们直接去看男装吧。”

“你等一下，我找个人问问。”苏慕说着走向右手边的一家店，问了站在门口穿着针织长裙、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店员。

店员一般对这种不是来照顾自家生意的人都不太愿意搭理，主要他们确实太忙了。但美女店员见他长得白净又帅气，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容。

在告诉了苏慕男装区的位置后，眼尖地看到站在后面一直看着他们的阿桑。

“弟弟，那是你女朋友吧？这么好的身材不买件咱家的针织裙吗？我跟你说，你女朋友穿上肯定比我有气质。”

苏慕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浅驼色针织长裙，心想阿桑穿上一定更好看，而且肯定不会是这种艳丽妖娆的气质。

“我们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阿桑忙上前去解释。

“小姑娘上学呢吧？我懂，老师不让早恋对吧？这儿反正谁也不认识你们，怕什么？”美女店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边说边拿出一条和自己身上同款的裙子，“批发价三十五，可以去卫生间试，不合适能换，但不能退。”

阿桑从不化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气质又温柔乖巧，说是高中生没人不信的。

“不用，谢谢。”阿桑摇头，躲在头发里的耳朵早就红透了。她伸手拉了拉苏慕袖子，小声说，“我们走吧。”

“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苏慕也小声说。

“走吧。”

见她坚持，苏慕只好跟店员道了声谢和她一起离开。

苏慕买衣服非常果断，并不挑挑拣拣，很快买了一件深蓝色秋季夹克衫，两件白色长袖衬衫，两条牛仔裤。最后转了转发现一家卖冬季外套的店，挑了件蓝白色的防风外套。

整个过程很顺利，苏慕身材好，再便宜的衣服穿上身都不显廉价。

阿桑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衣架子吧，是人衬了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人。

“你很会砍价啊。”出了服装市场，阿桑忍不住说。从选款式到砍价，她好像都帮不上什么忙。

“以前也不会，都是上大学后才学会的。刚开始还不好意思砍价，后来想想都是钱啊，就厚着脸皮砍吧。”

阿桑点点头，“也是，上大学前我都没有自己一个人买过衣服，都是我妈带着我买的。”

“我妈带都不带我，她总是一个人去给我买。”苏慕说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客，当谢谢你陪我买衣服。你想吃什么别跟我客气。我最近挣了不少钱哦。”苏慕说着拍了拍装钱包的口袋。

“东门口有家做牛肉面的，量大味道好，去年我和室友来买衣服时就在那里吃的。要不要去试试？”

“行，听你的，走吧。”苏慕答应得爽快。

阿桑不由又想起秦明来，换作秦明肯定又要摆阔气，看不上这种店。

可能还是她和秦明家庭背景差太多了。

两个人到牛肉面馆的时候刚十一点，吃饭的人还不算很多。

苏慕带着阿桑找了个偏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每人点了一份牛肉面，苏慕要的大碗，阿桑要了小碗。又点了几个小凉菜和两瓶北冰洋汽水。

汽水和凉菜很快上了桌。

“先吃起来吧。”苏慕指指桌上的凉菜。

“嗯。”阿桑先喝了口汽水，这才拿起筷子。

“那个，我先说一下，我真的没有女朋友。”苏慕握着汽水瓶开口道。

“哦，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就是设身处地想想，我男朋友要是有个挺聊得来的异性朋友，我肯定心里不太舒服。”阿桑淡淡地说。

“本来你不说，我也想跟你说这件事情的。”苏慕说完仔细去看阿桑脸上的表情。

阿桑心里一惊。苏慕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她说他有没有女朋友的事？

她放下筷子，警惕地看向他。

苏慕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她有什么样的反应。看她这副神情，心里居然有点乱，一下子没了平时该有的判断力。

他只好先往下说，“十一那天，你和你同学回去后，我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那样对她不好。”

“哦，没关系的。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的。换位思考，我自己的事情也不想被别人谈论。”

见她神色淡淡，苏慕着急起来，“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的事情。”

“我相信你。”阿桑直视他眼底。

“谢谢。”苏慕脸上露出笑意，“但是她这个事情和我也有关，不说的话解释不清楚。”

那股心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为了掩饰这种心虚感，阿桑垂下眼快速说:“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事。”

“学姐你是不是……”

他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是她脸上瞬间现出惊惧之色，仿佛他只要问出口，下一秒她就会立刻逃跑。

算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还没有资格去谈一段感情。

那天雪莉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他当时说没有，可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阿桑的脸来。

晚上躺在床上认真剖析了下自己，他对阿桑似乎一直都有好感，见面后这种好感更加强烈。但他只敢和她做朋友，再多的，他根本不敢想。

“没事，是我自己想和你说说。最近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事。”苏慕把话题转回。

阿桑偷偷舒了口气，点点头说，“那你说吧。”

“好，那个朋友是我高中同学，在隔壁T市上学。她怀孕了，不敢回家，也不敢一个人去医院，所以过来找我，让我陪她在这边看医生，这样不容易遇到熟人。”

阿桑握着冰凉的汽水瓶，虽然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女孩子的心情她是能理解的，肯定很慌乱很害怕。这也说明苏慕一定是个让人觉得放心可靠的朋友。

“那她男朋友呢？怎么不陪她？”

“她刚发现这件事，男朋友已经放假回家了，一时回不来。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我了。我们，在高中的时候，曾经约定一起考省内某个一本师范大学。结果她成绩不够理想，去了隔壁T市的二本师范。而我，就不说了，你都知道了。那个时候其实很单纯，就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互相激励，而且约定考上了要永远在一起。”

说到这里苏慕自嘲地笑了起来，“是不是特别傻？‘永远’这种话哪里是能随随便便说的。”

阿桑摇摇头，“不傻。”

苏慕笑笑继续说，“结果因为距离，她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但你还把她当朋友？”阿桑有点替他不值，但转瞬想起自己上大一时发生的一件事。

有一天彭嘉不知道通过谁要到了她的qq。两个人在qq上聊了几句，倒把当年的事聊开了。

最后彭嘉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

彭嘉接着说了几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他说:阿桑，大学里的男生和高中那时不一样，他们在恋爱中不会只满足于聊聊天牵牵手或接个吻，你要多注意。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阿桑忍不住想，苏慕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对得不到的初恋对象总是不容易放下。

“我跟她说过，我们离这么近，遇到难处可以来找我。”苏慕刚说完，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面条送了过来。

阿桑心想果然少年人对第一次动心的对象总是会特别对待的。

“边吃边聊吧，面凉了不好吃。”苏慕提醒道。

“嗯。”

两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