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男子身影一前一后映入眼帘
前面这位身着青灰色僧袍,戴一顶垂纱箬笠,是位身型清俊的僧人。后面那位一身黑色劲装,腕处绑着绷带,面庞棱角分明,五官凌厉刚硬,显然是个练家子。
“容与你听我说”
“容与我求你,算我求你,停下来听我说,行吗?”
木屐鞋停留,可僧人并未转身。清清冷冷的开口道:“请将军有话快说,小僧还有急事在身。”
那个被叫将军的满脸沉痛纠结:“容与,我马上就要就要去打仗了。这次南闽国来势汹汹,军中暂无可用之才,我便主动请缨做了这将军。
“ 你应该知道我去这一趟意味着什么。”
僧人依旧背影清俊,薄纱下的面庞瞧不真切,额间一点朱红隐隐可见
“若我胜,皇帝老儿会加封我为大将军,虽名利兼得但会被遣至边疆驻守,可能,永世不得与你再见一面”男子说的十分吃力,浑厚声音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若我死,那就更别想了。”
僧人淡淡道:“所以将军是来告别的吗?”
男人顿了顿,沉声道:“我是来告白的。”
僧人一声轻叹如同这冬日枝头坠落的一滴雪水:“将军明知小僧……”
“容与!”男人语气加重,“你若之前哄着我说这些也就罢了,可是那晚,我知道是你!”
僧人肩角绷直了一瞬,他终于转了身
“那晚你明明可以让别人来,但是刘影说你不让别人碰我。事后还不准他告诉我。”
“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容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从八岁到现在。可……”
“够了,将军,”平淡如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变化,“何必使自己难堪。”
寒风吹来撩起面纱一角,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一双淡得融进雪色的眸与红的晃目的眉间红钿看的人心神迷离。
男人脊背塌陷下去:“容与,我不明白,我都这样了,你为何还是如此淡漠?你难道没有心吗?
“我唐唐臣家男儿,世人哪个不敬重。臣婓晔恣肆行事十余年,偏偏在你容与这低下了头。”
“啪”一朵梅不堪压身积雪的重量重重落地。
半响男人抬起头,僵硬地扯起嘴角:“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你拒绝。我累了,容与,我真的累了。”
僧人不为所动,仿佛面前骨子里发出悲鸣的男人与自己无关。
臣婓晔阖上眸,颤着长吐一口气,想要把所有的不甘、绝望一吐为尽。
“好,我不逼你了。我马上也要去战场,不该沉湎于儿女情长。容与,我归来后会求皇帝老儿给我个闲职留在都城。你要等着我。”
僧人反问:“雄鹰怎肯蜗居燕安之巢?”
男人沉默了。半响他才出声,声音隐含期待与恳求:“容与,那给我个送别拥抱,可以吗?”
僧人说:“好了,停止吧”
男人忍着满腔的迷茫和心酸,一字一顿地质问:“为什么?凭什么?”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侵蚀了全身。“容与!我是上了你!但是你主动来招我的!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多少男女求着我上,我却从未动摇过。兄弟们都笑我蠢,我爹那个老顽固还曾上过家法,我娘抱着我哭过好几个晚上。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可满口说着慈悲天下的你为什么都不肯施舍给我一个拥抱?凭什么苦苦剖心挖脏的我连一个拥抱都不配得到!?
僧人的目光因依旧清澈慈悲而分外残忍:“既然结局注定挫败,那当初就不应开始,过程更不该继续。
这些臣婓晔怎么不懂呢?与其看着一个人心血浇灌出的繁花锦路尽头是足以窒息的绝境,那不如将路的绵延掐断在起始。路断了,人自然也就离开了。
男人粗重地喘着,胸膛剧烈地起伏:“那你当初为何要招惹我,为何……”
“那是个错误的开始,所以没有延续的必要。将军,小僧说了,何必使自己难堪。”
臣婓晔想笑,是啊,他是多么地想笑,可是此时嘴角竟比操练营里最重的铁器都要沉,弯不上去。
眼泪却是轻而易举地掉下来了。
原来亲耳听他说出这些话心会这样痛。
真狼狈啊,臣婓晔想,自己的骄傲在喜欢的人那碾得尽碎,他还在这人面前哭的跟个二逼一样,他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面前的人仿若面对天崩地裂也是会这般永远淡而静的神色,那种他再多看一眼就会疯掉的平静。
臣婓晔低下头,泪落在尘土里,包裹成泥,军人粗犷磨砺的声音带着涩与哑:“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还是会继续等,继续追,继续固执。”
“你会觉得他傻,他为什么这么傻的这么疯呢?因为他会一直相信断路的尽头是另一片春天啊。他怎能甘心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