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奔波后,沈书槿随柳星临见到了那个男子,他焦渴干燥的嘴唇上布满着裂纹,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黯然失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麻木无助之色。柳星临轻轻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先生,先生。”那人恍然出神,一只手搭在了柳星临的肩上。“多谢仁兄相救啊。”复又低声痛哭。这哪里是人该发出的声音,呕哑嘲哳就像是磨刀时发出的尖锐声。“这把嗓子算是废了。”
柳星临打开药箱取出为他准备的调养之药,“星临,这,他的嗓子难道是…”沈书槿虽从小效力为军中,可也听说世上有一种药可以将嗓子毒哑。虽然不会取人性命,可这样做也会让人永远的保守秘密。
“你说的没错,此人是被人灌下了哑药。可他又没有失声,只是说不出来。”柳星临又为他查看了身上的伤口,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下地走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沈书槿观察了一下这个男子,刚才他始终在半梦半醒之中,并没有看清沈书槿的脸。“啊…”他发生一声惊叹,脸上的震惊与可怖迟迟没有退却。“你怎么了?喂,”阿晖摇了摇他的身子。只见这男子抱着自己的头,无助的发抖,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明显地抽搐起来。
柳星临在他穴道扎了一针,那男子才沉沉地睡过去。“没想到你这么可怕,看来活阎王的称呼名不虚传嘛。”他抱着胳膊摇了摇头。“他见到我为何反应这么大?我从未见过他,怎么会…”
沈书槿将外衣拿下来放置在床边,细细地看了一眼这个男子,他半边的脸都被毁的不成人样。很明显是为了抹去他过去的痕迹,嗓子毒哑是不让他说话,即便是有怨也不能诉。他已经变成这样,即便之前熟悉他的人,也不会将一个乞丐放在眼里。
“他的嗓子还能恢复吗?”“我又不是神医,哪里有这么厉害。他的嗓子别说是我,这世上无人能治。应该是一个吸引人的故事,真可惜,听不到了。”柳星临开玩笑似的说着。“阿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柳星临又像小时候那样称呼他。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凑巧。他深受重伤,怎么会跑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凉道。他为了谁求情?又是谁给他写的状纸?状纸上的字到底都是些什么?他一见我,就发出那么可怕的面孔。他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他说不出。”沈书槿心中暗想,这个人他一定要保下来。
“是啊,你说的这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要逃命,为何不跑到深山老林里躲一阵子。他伤的那么重,如果我当时没有出现,只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太巧了,他好像是故意被人丢在我的必经之路。”柳星临的行程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也是在路上才决定转去宜州。
“不好,你来凉州的消息只怕现在…”柳星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将沈书槿往前一推。
一把锋利的宝剑出现在黑夜之中,沈书槿的外袍脱在床上,身上并无武器可用。随即拿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黑衣男子身上。卫晖听从沈书槿的命令去安置大军,柳星临虽为男子却不会武功。一时间沈书槿赤手空拳应战,剑如蛇般嘶嘶吐信,又如游龙穿梭婉转。二人一交手屋内桌椅板凳尽数被毁,可那男子却一掌打退沈书槿。提着剑向床边走去,柳星临拿起床上的枕头对抗,被他一把挑开,头碰在柱子上,当场昏了过去。
黑衣男子一言不发把剑拿起就要动手,沈书槿却一把将男子推开。剑刺中了沈书槿的腹部,他还欲动手只见这时,一把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略展弓弦狠狠地踹下去,黑衣男子看寡不敌众欲要离开。廖廷怎会这么就放他走,一个箭步向前将他擒住。“噗…”那男子却当场服毒自尽,瘫软了下去。
“哎呀,还好廖将军来的及时。否则我二人死于谁手都不知。”沈书槿的武功并不差,可他要对付敌人,又要保护柳星临和床上的男子自然有些吃力。他捂着伤口,“你我算是扯平了,免得你老是觉得欠我人情。”沈书槿本就在宜州受了重伤,这次又见了血,一点力气也使不出,随即进入了昏厥状态。
可柳星临现下昏厥,无人可以给沈书槿医治,廖廷皱了皱眉头,将沈书槿抱到外间的床上。翻看着柳星临的药箱,“还好,白药纱布都有,先止血再说。”
他轻轻地将沈书槿的腰带解开,鲜血早已将衣裳染透。他拿起剪刀将已经与伤口黏连的布剪掉,沈书槿在昏迷中冒着虚汗,嘴边的血迹潺潺而落。
“这…”在烛光摇曳下,昏暗的屋内一件素色肚兜映入眼底,“找死,”沈书槿快速拢了把身上的衣服,一巴掌甩在廖廷脸上,抽出廖廷身上的佩剑指向他。
廖廷一时间惊愕,诧异,羞愧各种情绪纷纷跃入脑海之中。她是女人,她居然是女人。这,这不是轻薄了她。沈书槿的脸冷的像一块冰,气氛瞬间降到零点。她拿着剑摇摇欲坠,支在地上。厉声道,“恨不能杀了你,我曾经发过誓,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是女子之身,必杀了他了事。可你竟然…”廖廷突然间有千万句言语,可看到此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遂又闭上。他只怕再多说,会加重沈书槿的伤势。
沈书槿突然想起她初入军营之时,只因她是女人便遭到不一样的对待。明明是她除掉敌人,被别人捡了漏。又被一个副将多番羞辱,说她不配在军营中,说一个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可乱世之下保命都难,她与师父苦心经营多年,不能因为这个罢手。从此以后,世间少了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多了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