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延禧宫宫人入殿!”进保察言观色,向外扬声道。
很快阿箬和小福子一前一后踏进,阿箬面色一如往常的平淡,看不出什么异样,行云流水般叩头问安。
小福子一眼瞧见自己弟弟满身伤痕、气息奄奄地伏跪在地,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急慌慌地上前扶住了他,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你心里不清楚?”素心冷哼一声,口气隐隐带着些威吓的意思,“若不是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你主子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他也不至落到这般下场!我劝你还是赶紧老实交代了,免得再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小福子又惊又怕,满面茫然,显然不明白她语中所指,直到小禄子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低语了两句,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登时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没命价地磕起了头,无须素心再威胁恐吓什么,便一股脑地交代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和奴才弟弟也只是听主子差遣办事,前不久娴妃娘娘是私下偷运了一批药材入宫,其中便有红花,又问奴才弟弟要了些桃仁,奴才隐隐也觉不好,可奴才不敢违命啊!”
素心闻言眼眸一亮,继续逼问道:“你可看清楚了么?这一批药材中除了红花,还有其他害人的东西没有?”
“这……奴才见识粗陋,其他的药材奴才都不清楚……”小福子不安地挠了挠头,迟疑道。
素心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正要再开口逼问,这时一旁的阿箬接过了话头:“小福子在外侍候,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可奴婢身为主子的陪嫁侍女,却是知道内情的。”
她转过身,向着如懿敛衣俯身一拜,面色含了几分身不由己的悲苦:“小主,奴婢伺候您已经七年,这七年来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可是小主入宫之后,性情日渐乖戾,每每逼迫奴婢去做一些奴婢自己不愿做的事。奴婢知道,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能为您去做。可奴婢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并不好受,今日既然事情抖了出来,奴婢也无法了,只能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如懿听着她这与前世出卖自己时一般无二的开场白,当下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不止。
这阵欢畅而轻快的笑声在此刻气氛凝重肃穆的殿阁中清晰地响起,十分惊人。几乎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连皇帝的表情都因此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只有晞月和海兰看向她的眼神隐隐担忧、怜悯。
阿箬乍见她如此反应也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含了泪越发动情道:“小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奴婢劝您您不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她侧身转向座上帝后二人,盈盈拜倒在地,楚楚道:“皇上,皇后娘娘,请恕奴婢之罪,奴婢也是念及主仆情分一时心有不忍,这才铸成大错。若是奴婢早早说了出来,仪贵人和腹中龙胎也不至遭此厄难了。”她说着便情不自禁流下眼泪,梨花带雨道,“自从仪贵人怀孕以来,我们主儿虽面上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可奴婢知道,她心里其实很是不快,那段时日常常打骂折磨奴婢,奴婢为着她的名声着想,也不敢声张。后来主儿买通了神武门的侍卫和出宫的宫人,悄悄运了一批药材进来,还命奴婢去搜寻来朱砂炼成水银。奴婢一开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奴婢那天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主儿叫来小福子的弟弟御膳房的小禄子,对着他一通威逼利诱,要他将这些脏东西混进仪贵人日常饮食中,奴婢才知道,她竟是要以水银毒害皇嗣!奴婢吓了一跳,当即跪下苦苦哀求劝告,无奈主儿死活不听奴婢的,还反过来威胁训斥奴婢。仪贵人产下死胎那晚,奴婢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可主儿却丝毫不以为意,还吩咐奴婢清理好剩下的物证,不许留下蛛丝马迹。奴婢看着惨死的龙胎和昏迷不醒的仪贵人,实在是受不住心里的煎熬和愧疚,索性便对素心姐姐道出了事实经过。”
阿箬说罢,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带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朗声向皇帝道:“皇上,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恕无可恕,今日一并说出,无论是杀是剐,都绝无怨言,任凭皇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