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的外衣早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此时被彩珠用力一扯,便露出小半里衣来。
如懿眼见海兰受辱,心中抽痛,瞳孔骤缩,一瞬间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身后的桎梏,冲上前狠狠推开彩珠,将呜咽啜泣着的海兰护在身后。
她转过身,拔下发髻上一只金镶玉步摇,并毅然决然将那锋锐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狠声道:“高晞月,你别欺人太甚!你今日若是敢动海兰分毫,我便敢血溅当场,待我死后必定变成厉鬼来向你追魂索命,让咸福宫永无宁日!届时宫里乃至天下都会知道我是为你所逼杀的事实!”
眼前人那股视死如归的决绝态度让晞月心中一惊,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意,她极力自持,不愿失了气势,可那声音分明是抖了几抖:“你……你、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如懿威胁似的将那簪子往自己脖颈上又紧了紧。
两人僵持不下间,一个尖细的嗓音隔着泠泠雨声远远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执着宫灯的两个太监跨过门槛,昏黄烛光一闪,皇帝并皇后一行人先后走进。
晞月立刻转了难看脸色,含了一缕恰到好处的笑迎上前去。
“朕见茉心深夜去请太医,以为你身上不好。”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手怎么这样冰?外头正下着雨呢,有什么话到暖阁里说。齐鲁,还不快给贵妃看诊!”
站在皇帝身边的茉心赶紧扶着晞月进去了。
跟着皇帝一起来的还有惢心和阿箬。
如懿正替海兰拢着衣裳,不意阿箬突然在此出现,还冲上前来给自己围上一早备下的霞影紫绣栀子散花茜纱披风,焦急道:“小主,你没事吧?”
看了身后的惢心一眼,只见惢心一脸无奈,只得应付道:“无妨,辛苦你跑一趟。”
阿箬眼中噙着泪水,泣不成声道:“小主这是同奴婢说的哪里话,若是可以,奴婢情愿替小主受这份罪。”
此时皇帝路过,看也不看她们,只是冷冷道:“还不下去换身衣服,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宫女,赶紧把她抬走,别弄脏了贵妃的咸福宫!”
如懿忙着人将叶心抬去医治,又领着海兰退下。
进了暖阁,晞月等不及诊脉,先将一个香囊递给齐鲁,急切道:“齐太医,劳烦你看看,这香囊中装了些什么?”
齐鲁接过香囊细闻了片刻,眉头一皱,迟缓道:“这香囊中混着苏合香、檀香、冰片,嗯……还隐隐透着麝香的气味。”
“麝香?确定是麝香吗?”晞月问。
齐鲁回道:“如果娘娘允许的话,将这香囊剪开,待臣细细查验,方可确认。”
晞月扬一扬脸,茉心取过琉璃花樽旁一把小银剪交到齐鲁手中。
这时一旁看着的琅嬅开口道:“慧贵妃,这是在做什么?还是先让太医替你把把脉罢。”
“请皇上、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晞月一下跪倒在皇帝跟前,哭诉道,“今日晚膳后臣妾出门散步消食,谁知突然有消息传来说海答应的贴身侍女叶心趁臣妾外出时偷盗财物。待臣妾赶回来时,海答应还欲包庇,甚至对臣妾言语冒犯。本来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她偷的是臣妾的贴身香囊,臣妾实在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这才罚她们跪在院中思过。”
皇帝扶了晞月起来挨着自己坐下,一壁替她擦着眼泪一壁笑:“嗨呀,原来是这事。不过香囊而已,怎值当你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晞月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枚香囊递到皇帝眼前,委屈道:“在皇上心里,臣妾就是如此狭隘之人么?这个香囊对臣妾来说意义非凡,是臣妾额娘亲手缝制,于臣妾出嫁那日送予臣妾。上面绣着兰萱忘忧的图案,皇上应该知道,《诗经疏》称‘北堂幽暗,可以种萱’。臣妾怎能容忍,臣妾额娘的心意竟被旁人算计!”
皇帝困惑:“此话怎讲?”
“齐太医,现在能确定是麝香么?”晞月不答,转向齐鲁道。
齐鲁捻着香囊中倒出来的香料凑近再闻,脸色一变,沉声道:“回贵妃娘娘话,虽然量极少,但确是麝香无疑。麝香配苏合香、檀香、冰片本是治疗窍闭神昏的温开之剂,但麝香性烈,久闻难成娠;苏合香、檀香、冰片性寒,忌气虚血瘀者用。天长日久,恐损伤娘娘玉体。”
“皇上,您听到了,这不是单单盗窃,而是海答应存了心要害臣妾!”晞月恨恨地咬着唇,“她身边另一个宫女香云已然招了,海答应指使叶心偷换臣妾的贴身香囊,图谋不轨!”
“你是说,海答应做了一个与你身边一模一样的香囊,企图调换两者,损害你的身体?”琅嬅微微摇头,似是不能相信,“怎会?本宫看海答应虽性子孤僻了些,平时一向不与旁人来往,只与娴妃要好些,但人总是安分守己不生是非的。且海答应位分低微,又从何处弄来这名贵的麝香呢?”
“海答应弄不来,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弄来。”晞月口气坚决,笃定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本也有此疑心,直到方才娴妃亲口所说这枚香囊出自她手!此事娴妃亦牵涉其中,臣妾与海答应无冤无仇,若说不是受娴妃指使,臣妾绝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