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和如懿入内时,其他嫔妃都已行礼问安、分列而坐,独剩了她们两个。
一时间殿内所有目光都转向了她们。
海兰被数束目光注视着,面上顿时烧了起来,膝盖一软便拉着如懿一同跪了下去:“妾身珂里叶特氏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被海兰一带,扑跪在地,她不由自主抬首去看座上的太后。
彼时的太后还是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与之前她印象中白发苍苍的年迈老妪相去甚远,然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和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却始终如一。
想起初入宫时她对自己的为难,但生命的最后竟也是她对自己和永璂多加照顾和维护,如懿又不禁红了眼。
她竭力压下鼻喉间上涌的酸意,抚平起伏的情绪,理好面前铺在地上的裙裾,恭恭敬敬伏下身虔心三拜,一字一字诚挚道:“妾身乌喇那拉氏叩见太后,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福寿安康!”
殿内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安静下来,如懿低着头,视线所及处仅能见太后雪青色掐金满绣竹蝶纹落珠软底鞋的鞋尖,但她分明感觉到,太后那束能看透人心、洞察一切的清明目光正在自己身上缓缓移动。
这样想着,如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明明是温和的天气,她却被生生迫出一身汗来。
太后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和阗白玉茶盏悠悠饮下一口,稍停顿些时候,才道:“起来罢。”
琅嬅小心翼翼觑着太后的脸色,见其似有不豫之意,立刻起身屈膝道:“臣妾有罪。”
太后搁下手中茶盏,微微挑眉,颇为意外:“哦?皇后何罪之有?”
“今日臣妾等本该早早来向太后请安,不想反而延误了时辰,实乃犯上不敬之举。臣妾甘领任何责罚,但请皇额娘不要因臣妾等不孝之人动怒伤及凤体,否则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琅嬅这一语话落,原本殿中安坐于位上的妃嫔们纷纷惶惶不安地站起身,齐齐跪地告罪:“臣妾等有罪,请太后娘娘恕罪!”
此时只有高晞月膝行出列,顿首道:“太后明鉴,臣妾等一早候在寿康宫外,只因青樱一人迟来,拖累了其他人,这才延误了时辰。”
说着,她转头去看跪在殿中央的如懿,话里话外针对之意昭然。
如懿汗湿罗衣,只觉心慌意乱,眼前幻影重重,她的思绪来回跳脱于前世今生。
这里的一切如此真实,可前世的人、事也历历在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快要分不清身在何处。
海兰俯首拜倒在地,半天也不闻如懿应声,微微侧首看去,只见如懿神思恍惚、面色苍白,心下怜悯,不知怎的生出几分勇气,抬首回话道:“回太后娘娘话,是妾身的原因耽误了青侧福晋,青侧福晋这才来迟,一切都是贱妾的罪过!”
晞月没等来如懿的回应,却被小小一个侍妾格格截断话头,立时转移目光,瞪着海兰道:“海兰妹妹,这是皇宫里头太后面前,可不比在王府时任凭你这般没规没矩的,你说话前可要想清楚了。”
“海格格,知道你和青樱妹妹要好,却也不能如此在太后太妃面前扯谎推卸责任,须知此事可大可小,事关太后凤体。”琅嬅仍保持着屈膝垂首的恭敬姿态,语音轻缓言语得体,低垂的眸中却深不见底。
海兰侧身向着琅嬅的方向磕了个头,后直起身不卑不亢道:“主子此言差矣,太后娘娘一向宽厚仁慈,恩泽遍及天下,岂会为寻常小事计较,又怎会凤体违和?自然,主子此番恭谨侍上的孝心,太后娘娘见了必会心生欢喜。”
琅嬅不防她言语伶俐,一时直指自己,心中一紧,伏下身便要告罪:“太后,臣妾……”
“行了!大好的日子里,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太后扬手截断琅嬅的话,“都起来罢。”
晞月犹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琅嬅一个眼神制止,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口,由着身旁近侍茉心将她扶回座位。
海兰扶起如懿后,复又退回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