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七月初一,我被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宫事,玉妍也晋为贵妃。
玉妍玉妍,这又是怎样一个可怜人呢?
再想起她,想起这宫里每一个女人,不论曾经是敌是友,总是慨叹不已,只是再没了当初的爱恨情仇。
记忆里的玉妍,有着娇丽的脸蛋和秀媚的风姿,更有一颗隐于狠辣算计之下轻易看不见的痴心。
那是我见到她最后一面时才知道的,算计了一辈子,不过是为了留住那毕生所得的一点温暖的念想。
看着行将死去的玉妍,想起我们之间明争暗斗的种种,居然没有感到快意,只是心酸不已。
她曾诬陷我与南域圣地大师安吉波桑私通,害得惢心入慎刑司受尽折磨,也曾教唆永璜,被皇帝谴责以致受惊而亡。
做了这桩桩件件伤天害理的事,最后却都报应到了她和她的孩子身上。
当日大师所言,是我和玉妍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心境。
即便尘埃拂身,亦终归洁净之道。
身处后宫此等穷凶极恶之地,又有谁能做到此心明白,了无挂碍,毫无执着,一片祥和呢?
清净圆明的自在于锦绣堆叠中的我们而言,何尝不是不能得的奢侈珍品。
永璜死后,我被封为皇后。
这个皇后,其实并不是我想做的。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区区名位。
可是当他在我面前露出不为外人所知的脆弱一面,当他执着我的手对我说,如懿,朕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孤单得很,到朕的身边来。
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点头。
立后大典当日,午门鸣起钟鼓,銮仪卫官赞“鸣鞭”,我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缓步走上高阶殿前,走到他身边。
如在云端,俯视众生。
不想,失了色的石狮子描金绘彩、重塑金身后亦可成为为人供奉、身受香火的神像,而我,这个曾经的冷宫废妃,也终有正位中宫、凤临天下的一日。
若要细数我这一生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除却初入王府与弘历的新婚燕尔,便是册后大典与皇帝的再娶胜新婚。
我终于成为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正妻,而非永远只能匍匐在地仰望着他的芸芸众妃之一。
虽是继后,不能在坤宁宫举行大婚,他便在养心殿明媒正娶一回,不能行结发之仪,便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之意。
新婚之夜,他那么温柔深情地看着我说,如懿,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
新婚翌日,他许诺道,从此宫中再无冷宫,再无情绝相弃之时。
他带着我,去看西山红叶绚烂,彩蝶纷飞,看暮霭沉沉,看晨光熹微,好像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永远也过不完似的。
却忘了,夕阳西下,才是人生的真实写照。
御花园里的花,这朵开败了,自会有另一朵取而代之,初初绽放。
就像这后宫之中,金玉妍倒了,还会有下一个金玉妍站起来。
危险在不知不觉地靠近,而我仍旧沉于情爱欢好中不可自拔。
南巡期间,魏嬿婉仅靠一支湖舟梅舞重得圣心,一举封妃。
嬿婉,这个为了荣华富贵甚至可以抛弃相伴数年的爱人的女人,从宫女到嫔妃,我应该早些察觉的,她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勃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