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人生如棋

这天是尔康生辰，紫薇怀着身孕，福伦夫妻恐她劳累，没有大肆铺张，紫薇邀了永琪和菀宁，还有晴儿，一起来学士府小聚。

　　紫薇、菀宁和晴儿三个姑娘坐在一起话家常，“紫薇，你可算是想起我了，如若不是尔康过生辰，我和晴儿大概还在皇宫里困着！”晴儿接话：“我也好久没出来过了，听说尔康过生辰，早早的求了老佛爷放我出来，生怕她不肯，错失了和你们见面的机会”紫薇笑笑：“知道你们在宫里闷得慌，我一早就向永和宫和慈宁宫下了帖子，想来愉妃娘娘和老佛爷也不会拦着，早就想和你们聚一聚，又怕宫规森严，让你们遭了别人的口舌就不好了，我在宫外，你们两个都在宫里按理说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啊…”晴儿叹了口气：“老佛爷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我想要脱身，谈何容易…菀宁在永和宫，愉妃娘娘她……”晴儿没有再说下去，紫薇转向菀宁：“菀宁，我听说，愉妃娘娘找你的麻烦了…”菀宁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挨她的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怎么会这样呢，愉妃娘娘不是很温顺吗？”菀宁笑了笑：“你们不知道我这婆婆，她是惯会变脸的，只要永琪一回来，便是一副温和恭顺的模样，若是永琪不在，她便开始找由头，数落我的不是…我现在都有些佩服她了，她若是进了京城的戏班子，那还有魏长生什么事儿啊”

　　紫薇和晴儿大笑，“你呀，怎么能…怎么能拿愉妃娘娘和戏子比，当心让永琪听见了！”菀宁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戏子怎么了，戏子演戏是为了生计混口饭吃，可我那婆母生生把日子过成了戏，我还得配合她演着，实在是累得慌…”晴儿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亏得永琪不在，你也只能在我们面前发发牢骚，愉妃娘娘纵有千番不是，那你也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尊一声额娘…”紫薇接着问菀宁：“那…永琪呢？他难道就不过问吗？”晴儿无奈的说：“我看啊，最难的就是永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菀宁点了点头：“晴儿的话不错，永琪在中间拉扯着，被我和愉妃娘娘扯来扯去，他还自嘲说难为儿子，难为人夫，总之就一个字:难！”晴儿安慰她说：“在皇宫里，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宫里的那些娘娘都是那副样子，要想过的不难，首先你自己得把心放宽，有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不能往心上搁，日积月累下去，别说你的日子难过了，愉妃娘娘不能顺意，永琪也会被生生拖垮的…”菀宁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对她的一些酸话倒不那么在意了，为了永琪，也为了我自己，无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喜欢在永琪面前演着，那我就索性做个捧戏的，遂了她的心意，永琪他心里都知道，但还是愿意顺着我们圆了这天下太平的模样”菀宁又笑着说：“这就好比话本里的三国，各有各的心思，却不戳破，有的时候啊，我就在一旁隔岸观火，看着他们母子一个周瑜，一个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想想也蛮有趣的！”三个姑娘笑作一团……

　　晴儿看着紫薇圆滚滚的肚子，说道：“紫薇，你现在也有七个月了吧，可千万不能累着了，凡事儿啊，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了…”紫薇轻轻地摸了摸肚子：“我还好，日子没有那么难熬，在家里阿玛和额娘什么都不让我干，就算尔康出去了，尔泰也会照应着，生怕我干一丁点重活儿，在家里这几个月，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菀宁听见她的话，眼瞅着她：“你是掉进福窝喽！”紫薇拉过她的手：“菀宁，你什么时候做母亲啊，永琪也是极喜欢孩子的，宫里人人都说母凭子贵，永琪对你的情谊，自然是谈不上需要孩子来维系，或许…或许愉妃娘娘有了孙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有了盼头，就不会那么刁难你了…”菀宁不好意思了：“我这才成婚几个月啊，要孩子…这事儿不急，至于愉妃娘娘，她不是那种爱屋及乌的人，永琪是她的亲儿子，她都对我很挑鼻子竖挑眼的，没有一丝退让，若是有了孩子，说不定又要指手画脚的，一想到这儿，我就打了退堂鼓了……”

　　正说着，“荣亲王到！”众人起身，晴儿，紫薇向他行礼，永琪赶紧让她们起来，“这是学士府，又不是在皇宫里，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况且紫薇你怀着孕，就不要讲究这套繁文缛节了”紫薇笑着：“荣亲王大驾，我这做主人的，岂有不迎之理呀，肚子里的孩子也着急向姨夫请安呢！”永琪笑笑：“既然受了外甥的大礼，我这做姨夫的，岂有不还礼之道啊”永琪一挥手，小桂子随即把一礼盒捧到紫薇面前，紫薇惊喜着说“这…这是《秋蒲蓉宾图》！”《秋蒲蓉宾图》展开之后，两只大雁栩栩如生，永琪笑着说：“这《秋蒲蓉宾图》原是先慎郡王府的珍藏，据说这画是王爷和王妃的定情之物，从不示人，王爷去后，王妃殉情，这幅《秋蒲蓉宾图》才得以重见天日，我从准格尔战场上下来，就向皇阿玛讨了这幅画，你们家尔康可惦记了有些时候呢，今天是他生辰，我便做个顺水人情，赠与你们夫妻二人，大雁乃是忠贞之鸟，希望你们夫妻能永结同心，长长久久…”菀宁走到永琪身边，附和道：“再加上你肚子里的这个宝贝，一家三口，那才叫圆满呢！”紫薇也微笑着答他们夫妇：“那就借姐姐，姐夫吉言了！”

　　永琪和菀宁携手漫步在学士府里，菀宁小声问他：“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我自己来的吗！”永琪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来别人家里做客，礼物都忘了带，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啊？”菀宁笑笑：“哦！还真是，我一听说能出来找紫薇，高兴的都冲昏了头，还好有你，不过那个什么什么图，真的很好看欸，紫薇看了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永琪笑一笑：“让紫薇高兴的不是那幅画，而是画里面的好兆头，金朝袁好问有诗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首诗说的就是大雁，大雁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因为大雁是一旦配偶死去，就不再找相配的伴侣，从一而终……”菀宁挽着他的手臂，缓缓说：“这样说的话，大雁虽是鸟类，可比人强多了，现在的男人若是有大雁的三份真情，天下的女子就不会活的这么累了……”永琪听了这话，转头看她：“你不是大雁，你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燕子，我呢，就做燕夫，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身边，让你的身边，心里都只有一个我！”菀宁好奇的问道：“燕子又有什么说法呢？”永琪耐心的给她解释道：“有关燕子的说法有很多，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燕子象征着爱情，在每年的春季，燕子就会成双成对的出现在天空中，形影不离…”菀宁开心的笑了，她俏皮的说：“那我就做小燕子，你就是燕夫，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永琪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燕夫遵命！”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长廊上，走廊的尽头，尔泰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菀宁探着脑袋看了看：“永琪，尔泰在那儿，我们过去找他吧！”永琪看向远处，把菀宁拉了回来：“我们…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他…还是不要过去了”菀宁按耐不住性子：“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在做些什么，我想过去看看！”说着就向前走，永琪见拦不住，只好跟着她去了那亭子，“尔泰！你怎么自己躲在这儿啊？”尔泰看见他们夫妻二人，连忙起身：“我…我坐在这儿下棋！”菀宁看了看桌子上的棋盘，睁大了眼睛：“你自己和自己下呀？”尔泰点了点头，永琪笑着：“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己和自己对弈，也别有一番乐趣啊！”菀宁坐了下来：“搞不懂你们，自己一个人下，多无趣啊，我来和你下吧！”永琪和尔泰异口同声：“你？”菀宁听见他们的阴阳怪气，皱着眉头：“我怎么了，你们看不起我呀！我也是学过的好嘛！别废话，快坐下！”

　　永琪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向尔泰：“看来你逃不过了，我在旁边观战，看看咱们蒙古公主的水平如何？”尔泰笑了笑：“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菀宁就凭着自己在蒙古学的下棋皮毛，和尔泰对战，她的棋艺并不怎么高明，没过多久，棋盘上的白子就所剩无几了，她手执白子，思量再三，迟迟不肯放下，一旁的永琪偷笑着，菀宁向他传来了求救的眼神，她即将放下，永琪顿时咳嗽不已，菀宁警觉的拿起，又放了另一个位置，明显是死路一条，永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他给菀宁使眼色，这才放到了安全的位置，尔泰叹了一口气，暗暗地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菀宁耍赖，倔强的说：“谁说话了？我没听到有人说话呀！”永琪佯装镇定，捏着嗓子：“我这个嗓子…今天不怎么舒服…”尔泰忍着笑放下黑子，不一会儿，菀宁败下阵来，“不算，不算，我刚才那是…那是走神儿了，再来，再来！”尔泰摇了摇头：“公主这棋艺…我实在是不敢恭维呀！”菀宁急的直跺脚，委屈的说：“永琪～你看他…”永琪没了办法，揽过她的肩：“无妨，不就是一局棋吗？看为夫给你赢回来！”

　　永琪和菀宁换了位置，永琪气势汹汹的坐下，“福二爷，你先请吧！”尔泰苦笑着：“合着你们夫妻轮番上阵，只欺负我一个人，永琪的棋技我是知道的，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菀宁抢先开了口：“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我输了不要紧，我们家永琪赢了也是一样的！只一句，你敢不敢下？”永琪也来助势：“对，你就说敢不敢下吧！”尔泰愁容满面：“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好～我下，我若是不下，只怕今天出不了这亭子了！”永琪和尔泰对弈，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旗鼓相当，渐渐的永琪的白子便势如破竹，反观尔泰的黑子却显出颓败之象，尔泰手心生满了汗，还在做垂死挣扎，他举棋不定，纵观全局，考虑再三，放在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他的黑子一下，永琪轻笑一声，不到半刻，棋盘上的黑子就被白子杀的片甲不留！

　　“哈哈，永琪赢啦！”菀宁一点也藏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抱着永琪不住的欢呼，永琪轻轻的掐着她的脸颊：“是啊，赢啦！这下你心里高兴了？”菀宁满眼笑意点了点头，尔泰看见他们夫妻欣喜的样子，低下了头：“早知道会输，结局已经注定，根本没有比的必要……”菀宁听见他的话，松开了永琪：“尔泰，你不要泄气嘛，我的棋技虽然不高，但也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只要你敢于应战，就已经赢了，永琪，我说的对吗？”永琪笑着：“对啊，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而且没有用错成语，大有进步！”说完又竖起了大拇指，菀宁洋溢着笑脸与他对视，尔泰点了点头：“公主说的对，我福尔泰受教了！”就在这时，传来了金锁的声音：“公主原来在这儿啊，前面开席了，小姐和晴格格等着你呢！”菀宁这才想起来，转身对他们两个人说：“我得走了，紫薇找不到我该着急了！”说着就跑了回去，边跑还边说：“你们也快点儿过来，菜凉了！”永琪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你慢着点儿～”亭子里只剩了永琪和尔泰两个人，没了菀宁在耳边吵吵闹闹，顿时安静了下来，尔泰看向永琪：“果真是一步走错，全盘皆输！”永琪顿了顿：“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念既出，万山无畏，尔泰，我相信有舍亦有得，这舍与得，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你放得下，一定会有另一番天地！”尔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永琪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走吧，前面开席了，我们要是再不回去，菀菀就要出来找人了！”

　　席都开了，还不见尔康回来，紫薇不住的张望，过了好一会儿，尔康姗姗来迟，菀宁看着他：“尔康，你这个寿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把我们这些人晾在一边，实在该罚！”尔康无奈：“本来早该回来的，可南明郡主入京出了意外，我只领命前去，失了礼数，这罚，我认了！”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下，紫薇问他：“郡主没事吧？”尔康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马儿受了惊吓，郡主现在已经回府邸了…”他满眼心疼看着紫薇：“紫薇，今天辛苦你为我操持，又害你担心，我真是难赎其罪！”紫薇摇了摇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不觉得辛苦…”饭桌上，尔康敬大家酒，还没等永琪反应过来，菀宁就拿过了他的酒杯:“干了！”永琪一脸无奈，从她手上抢过了酒杯，菀宁看他怨怼的眼神，小声的说：“那别人敬我酒，我当然要喝啦！”晴儿不停的往自己酒杯里倒酒，一杯接着一杯，紫薇劝她：“晴儿，你醉了，不能再喝了…”晴儿推开了她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嘴里嘟囔着：“在宫里每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人人都能醉，我就不能醉一回吗？”在座的一众人，听见她的话，安静了下来，他们个个成双成对，而晴儿的良人却远在蒙古，她触景生情，怎能不伤心呢？菀宁拿着酒杯，走到晴儿面前：“晴儿，我敬你！你说的对，既然我们出来了，就要痛痛快快喝个够，把心里的那些不愉快，都抛开了！”说着又一杯下了肚，永琪忙拦着她：“菀菀，快停下，别喝了…”菀宁不理他的话，脸颊微红，俨然是醉了，她抱着晴儿，眼神迷离，悄悄的说：“晴儿…我…我告诉你…那个皇宫…就像个大监牢…锁住了你，也锁住了我…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没有用…”她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边：“嘘～悄悄的，别让永琪听见…不能说…他会伤心的…可是，我…我也好难过…”永琪看着菀宁心痛的样子，心里备受煎熬，拿起了桌上的酒，猛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