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寒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身上的围裙把他的腰身勒的紧,雾气蒙蒙的玻璃门上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
季长安还钻在被子里,脸颊红的异常。
奇怪,平时难眠的季长安,今儿竟然快晌午也未醒。
慕北寒的粥已经端上了桌,但房间里的季长安却无一丝反应。
季长安的身子严严实实包裹在被子里,在连叫了三声无果后,慕北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季长安的脸红成了苹果,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黏在背上。
慕北寒“长安,长安!”
慕北寒的手被烫了回来,脸上的惊恐在一瞬间迸出。
季长安体弱,平时发烧感冒都生不如死的,更别说现在还有肺炎在身。
慕北寒一遍又一遍呼喊季长安的名字,手背上的泪珠一滴一滴滚到季长安脸上。
季长安烫的不像话,但慕北寒如同三岁小孩一般,因为惊惶而止不住地流泪,因为惊惶而忘记该怎么做。
他真的害怕长安离开他……
也就在他的手被烧红了一大半的时候,慕北寒终于想起了叫救护车。
从房间里跑出去,先是一头撞到了柜子,后是把手伸进了开水。
泪水模糊了眼睛,尖刀挑断了神经。
他把柜子当门,把水壶错认成手机,糊得一塌糊涂。
120拨了三次,拨打成功也什么说不清,嘴糊里糊涂绕了半天也只报了个姓名。
他干脆挂了电话,抱起季长安就往门外面冲。
头盔没戴,衣服没换,慕北寒猩红的双眼里只有泪,季长安混沌的意识里只有冷。
快死了还冷,季长安默默想。
风在季长安敞开的衣服里肆无忌惮地乱撞,明明热的要死,却还是好冷。
真的好冷,濒临死亡的刺骨的冷。
季长安抬眼看看身旁飞驰而过的世界轮廓,小心翼翼地珍惜。
他想看看慕北寒,但是看不到。
冷热冲撞,身体撕裂般的疼。
这样的痛苦,他也不会再感受到了。
慕北寒在强忍眼泪,红彤彤的鼻头要是要季长安看见了,不得笑到咳嗽。
他要保护他的长安,这是使命,也是毒誓。
“手术中”几个大字一遍遍抽打着慕北寒的身体,他熬了一夜,眼睛都不敢抖动一下,冰冷的椅子上坐的只有他,走廊里心跳的,也只有他。
他等了一个世纪之久,却只看见医生把季长安从手术室推到重症监护室。
慕北寒问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我们尽力了,得靠病人自己。”
医生尽了最大力气,慕北寒也不会小肚鸡肠的斤斤计较。他只是平静地坐下,把忧伤藏到心底。
季长安已经做好和死神赴约了,慕北寒知道。
他知道长安不喜欢任何人颓废,所有他安慰:
慕北寒“如果长安在,他一定不希望我这样。”
在季长安的心率化作一条平整的直线后,慕北寒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没有去户外逍遥快活,也没有去酒吧借酒消愁,他只是默默回了家,平静地收拾他和长安的所有回忆。
也是那一次,他终于有勇气翻开季长安的日记本。
季长安的日记本很好看,白色的封面上是只蓝色的鹿,眼睛直勾勾望着旁边黑色的树。
慕北寒不止一次劝季长安换一个日记本,可他不同意。
他说:
季长安“那全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日记不多,一共……十九句话。
季长安“我不被喜欢,永远不会被喜欢。”
季长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忍忍……这是妈妈告诉我的,他们惹不起”
季长安“我的手链被他们踩坏了,但妈妈却只打我。为什么不打他们呢?真奇怪。”
季长安“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季长安“有人和我说话了。”
季长安“他们和我交朋友了。”
季长安“他们成我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季长安“我们一起打闹,一起学习,真的很开心。”
季长安“他走了”
季长安“他也走了”
季长安“他还在陪我,一直。”
季长安“他回来了,但他没有。真奇怪,他们最要好了,怎么会分开呢?”
季长安“我去参加他的葬礼了”
季长安“我明白了”
季长安“我不想明白了”
季长安“我该回家了”
季长安“他也是”
季长安“他太完美了,我不敢……”
季长安“他警告我不许动情,但我对他……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不行!”
慕北寒看到了第十九页后面被揉扯掉的页面,开心,伤心。
开心长安一直记着他,伤心长安不在身边了。
祁乐,九青,慕北寒,季长安。
去找九青吧,封藏的记忆会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