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锦拿着中枢系统控制板，正烦躁着，忽然一顿。
随即他摇了摇头，异人和异兽同出本源，二百年前还是一家人。白芍应该可以跟这群怪物友好相处吧，应该吧。
张白锦不再多想，等待系统自检完成后，正要按下封锁底层的按钮，忽然有个黑漆漆的东西，沿着维修直梯伸出，扒上了地面。
那好像，是只手。
这手几乎没了形状，粘着烧过头的肌肉组织，散发着焦臭的气息。
张白锦大惊失色，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截仿佛焦炭的手臂，将白芍整个人拖出了电梯井。
上手很轻，仿佛完全没有重量。见到这个状态的白芍，镇定如他，都禁不住瞪圆了眼睛。
这已经不是半个小时前，那个相貌完美的异人了。
虽然张白锦从来没有说过，但这个异人，确实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无论是人类还是异人中，都绝无仅有的完美。
只是这种不似人类的完美，搭配白芍那木讷冷清的神情，更让张白锦加深了基因突变产物的印象。
再加上双方原本就处于对立的立场，他压根就没有闲心欣赏白芍的容貌。
但此刻，白芍几乎已经变成一段烧尽的木头，四肢干枯地垂着，脑袋也成了一团糟，全身上下都不能看了，甚至让人不忍形容。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在呼吸，顽强的让人心悸。
张白锦低叹一声，将白芍平放到地面，动作非常轻缓，生怕她哪个部位突然碎成灰烬。
电梯井下，火光并未减弱，兽吼越发凶残，被堵在后面的两只异兽开始撕电梯井周围的钢柱，正试图将同类从困境中解救出来，这就是群体协作的可怕之处。
而白芍，她居然能够躲过异兽，穿过烈火，就这样硬生生爬上来。
张白锦单膝跪在白芍身侧，牢牢盯着她，目光幽深。
他觉得惊讶，亦有着不小的震撼：
“第三次了，即使活着的代价，是承受千倍百倍万倍的痛苦，你也这么不想死？”
白芍听不见张白锦的问话，她哪儿都动不了，全身的感官都已瘫痪，眼睛也睁不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
不想死，想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张白锦莫名从白芍身上读出这含义，竟忽地大笑起来，笑到眼泪溢出，身体支撑不住，只能用手撑地。
“我居然还不如一个异人？”
他越笑越喘，后来止不住开始咳嗽，笑声被打断后，空间就沉寂了。
张白锦忽地站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芍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否已经脱险。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但如果真的是死了，那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痛苦？
全身都好疼，不是火辣辣可以形容，是有人在撕她的皮肤，一层一层，从外到里，将她一点一点剥开。
没有任何的经历，没有任何的记忆可以描述这种痛苦，异人也从不像人类一般善于利用言语和词藻。
白芍只能默默承受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发出一点点的呜咽声，又细小又脆弱，就像一只濒死的野猫。
但非常突兀地，有股暖意在身体里释放，最先是脖颈处，而后迅速涌向心口，暖意逐步扩散开来，滞塞的器官和管道仿佛被疏通了，焦黑干枯的身体上，力量缓缓复苏，汇聚成河，渐成汪洋。
她感觉到，肺部收缩扩张，心跳持续稳定，血液在烧坏的血管中涌动，强大的自愈能力开始修补千疮百孔的身体。
抑制剂的效力要过去了？
白芍艰难地撑起眼皮，努力对准视焦，第一个看清的，竟然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给你注射了驱散血清，抑制剂的效力很快就会消退。”
张白锦垂头看着她，神色怪异，好像看见了什么世界奇景：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异人自我愈合，但我还是得说，这过程很让人震惊。”
“你救了我？”
白芍询问，她的声带还未愈合，只能勉强做出口型，发不出声音。
“不。”
张白锦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看了白芍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个字一个字的郑重说道：
“救你的，是你自己。”
白芍盯着张白锦的脸，确信这次对方并没有撒谎，只是她难以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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