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玉低声道:“那我以后叫你湖中仙女?…呃…Fée du lac,1。”
孟萍诗撒娇似的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传说中薇薇安是妖女……”
陈默玉恭维道:“世界上不会有你这么美丽的妖女的。”
孟萍诗咯咯的笑了起来,柔声说道:“阿尔伯特,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不好?”
陈默玉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你随意。”
——
六月初
说实话,檀香山的夏天并没有孟萍诗预测的那么炎热,檀香山虽然温度有点高,但是受海洋水汽以及强大海风的影响较大,所以并不会让人感觉太过炎热和难以接受。相反,这里是湿湿的微热,在夜晚的海边还是比较凉爽的。
It plays with the clouds; it mocks the skies
与云彩嬉戏,向苍穹嘲弄。
于是孟萍诗的新爱好诞生了——在晚上拉着陈默玉去海边吹风。
他们会在海边深情的接吻,让海浪声成为背景音,当孟萍诗小鹿一般的心跳传入陈默玉耳朵里时,他会低声的笑,迷醉的吟诵着普希金2的诗歌:“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是在说着碧蓝的大海,还是在说怀里的绝世佳人?——没有你在我身旁,世界上又哪儿来的美景?
孟萍诗羞红了脸,接着话:“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陈默玉搂住她,身上热度攀升,说道:“可不是最后一次……”
海边旖旎之后,他们去了路边摊买上两个冰淇淋,又去了旁边的酒馆点两杯酒,通常情况下,孟萍诗点一杯红粉佳人,陈默玉点一杯威士忌酸,孟萍诗偶尔会抽烟,一支两支陈默玉不说什么,但是多了他就要没收了。
这天,孟萍诗无意识的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陈默玉提醒她:“别摇了,一会儿要撒出来了。”
孟萍诗停了下来,灯光昏暗,刚才在海边大胆的行为仍然回荡在她脑海,脸上的热度还未消退,陈默玉又凑了过来,酒馆里到底不好做什么,于是他只是微微张着嘴,用他一贯低沉魅惑的嗓音说道:“我的阿弗洛狄忒,我的薇薇安,宝贝儿……”
孟萍诗面色潮红,匆匆说道:“我想回去了。”
陈默玉玩味的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走了。
回家以后,霍普金夫人显得很着急的样子,说道:“先生,刚才你姑姑让人来过了,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陈默玉心中大感不妙,问道:“她要我现在就回去吗?”
霍普金夫人迅速说道:“不,那人告诉我你姑姑说了要是你不在的话,就让我把这两封信给你。”
陈默玉接过了两个信封,其中的一封已经拆开过了,另一封信还没有动过,迅速上楼,孟萍诗不敢说话,也匆忙的随着他上楼,他去了书房,孟萍诗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但后来还是决定回卧室。
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对陈默玉的关心,她坐立难安,只好先换了一件睡衣,谁知等了陈默玉一个小时也不见人来,看两封信显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恐怕是信的内容需要他消化。孟萍诗更加担心,理智却告诉她不应该贸然过去,应该给陈默玉留一点儿私人空间。
她犹豫着,陈默玉却进来了,感谢明亮的灯光,陈默玉脸色苍白,好一会儿一声不发,之后对孟萍诗淡淡道:“睡觉吧。”
孟萍诗点了点头,陈默玉先去浴室洗漱,完事儿了之后,他关了灯上床,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搂住孟萍诗,孟萍诗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按耐住,问道:“信里说什么了?”
陈默玉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萍诗,我父亲去世了。”
孟萍诗觉得自己应该表示哀伤,但她不能立刻转换情绪,只干巴巴的说道:“我很遗憾听到这个。”
陈默玉没有和她计较什么,语气平常:“母亲来信说让我回家去操办我父亲的后事。”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孟萍诗抬头看他,说道。
“我母亲的意思是希望我马上就走,最晚后天吧,我这一去可能要待很长时间。”
孟萍诗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搂住他,陈默玉把头埋在她怀里,孟萍诗抚摸着他稍硬的头发,感受到他微微颤抖,孟萍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的叹了口气。
陈默玉声音有些沉闷,道:“今天太晚了,等到明天白天我给你看一看那两封信。
孟萍诗说:“好。”
又过了很久,孟萍诗都感觉自己快睡着了,陈默玉突然说道:“萍诗,我父亲不在了……他不在了。”
孟萍诗瞬间清醒,叹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突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笑了:“他以前来信总是说我不务正业,整天摆弄钢琴,不知道把心思放在家里生意上,他对我冷嘲热讽,我也看不惯他,可是我明白,他爱我,这份爱源自于我们之间的血缘,源自于他对我母亲的爱。”
孟萍诗安慰道:“现在他不必骂你了,你要回去继承他的衣钵了,你会做的很好,会让他欣慰的。”
陈默玉说:“你知道吗?他之前生病了,这我都不知道,他不让别人告诉我……他说不是什么大病,不要让我担心,可是他让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他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给过我,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突然的离开我?”
孟萍诗拍着他的背,由他发泄情绪。
陈默玉的眼泪落在孟萍诗胸前,孟萍诗也不禁被他感染,落下了几滴眼泪。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时候,他真的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她想。他父亲的爱过于沉重,可这个爱字已经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了,陈默玉很珍惜,孟萍诗也很珍惜。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除了一句节哀,孟萍诗确实说不出什么了。
——
1,Fée du lac——湖中仙女。
2,1824年,俄国诗人普希金被沙皇专制政府流放到高加索,普希金性格刚正不阿,不愿迎合当地总督,又被革职遣送回乡。临行前,诗人站在高加索海边登高望远,怀念友人,以孤独忧愤的心情写下了著名的《致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