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富察宜卿倦倦中醒来,则已经是辰时了。
红色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攒金丝帐帘上大朵大朵的牡丹无声绽放。内室中很是安静。被窝里依稀还有几丝温度。宜卿被侍女服侍着起身,她见皇帝不在,便问:“皇上呢?”
宜卿的陪嫁嬷嬷钱氏道:“皇上早娘娘一刻钟醒的,如今在殿外用膳。怕惊着娘娘,所以不让奴才们唤您醒来。”
宜卿旋即抿唇,疑惑道:“皇上不用上早朝吗?”
钱嬷嬷笑着摇头:“主子娘娘忘了?帝后大婚后三天,皇帝都是不用上朝的。不过奏折还是要批的,那些个大臣的奏折老早便堆在皇上的乾明宫里了。”
宜卿闻言,才点点头:“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钱嬷嬷笑着说:“主子如今贵为国母,‘我’这个字是说不得的。娘娘还是说‘本宫’即可。”
钱嬷嬷乃是宜卿的乳母,又是康宁帝姬身边的心腹,绝非等闲之辈。虽然性子有些严苛,但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礼数上自然不得含糊。
贴身的陪嫁侍女海棠、杜鹃、魏紫、荼靡四人上前为宜卿更衣。海棠心思机巧,挑了件明黄缂丝锻织的衣物,端放到宜卿面前。宜卿眼前一片黄澄澄的金光,只觉太过奢华张扬,便微微摇头。
杜鹃踌躇道:“今日娘娘还有去太皇太后和太后两宫请安,娘娘总不能打扮得太素净了啊。”
最后便选了一件看上去沉稳高华的衣物,宜卿步出内殿,走到皇帝面前。皇帝面色温和,目光在宜卿未着太多首饰的发髻上停留片刻:“先用膳吧。”
太皇太后与太后在颐宁宫之中说了会儿话,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太监气喘喘地跑到殿内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
太皇太后不觉失笑,指着太后道:“你刚刚才说起皇帝,人这就来了。这人啊,果真是不经叨的。”
刚刚这两人正说着皇帝幼年时候的事情,太后正感叹着时光飞逝,长子如今也已经娶妻了。
太后抿唇一笑,旋即,殿门垂着的一袭珠帘便被再度揭开。
只见宜卿和皇帝一前一后地进了殿内,宜卿端庄有仪,款款而立。太皇太后笑盈盈叫两人免礼,很是满意地打量了宜卿几眼,只见缂丝锻料上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绽开在正红色与明黄色的锦缎上,一派雍容华贵。偏偏宜卿头戴凤冠,只斜斜簪了一柄金步摇,发髻其他处则是仅仅以玉饰之。
帝后二人立在太皇太后眼前,倒的确像是一双璧人。然而,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对于皇后,对于富察宜卿,他心里只有敬重,却唯独没有男女情爱。在娶了富察宜卿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对于这个妻子,他会好好待她。可唯独,情爱难生。
富察宜卿躬身倒满一杯茶水,第一杯送到太皇太后面前,老太太笑盈盈地抿了一口,便道:“你如今是皇后了,既是皇帝的嫡妻,也是天下百姓的国母。一定要注意德行举止,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宜卿心头一紧,柔和道:“臣妾明白,一定会恪守本分。”
太皇太后道:“你能明白就好,还有一事,便是子嗣。皇帝和你如今都年轻,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宫中只有你与宁贵人两人在皇帝身边,皇后可要赶快些,为大燕早日诞下嫡子。”
宜卿心有所动,偏偏太皇太后谈到子嗣之事,她如今也不过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早已又羞得脸颊上两团小小的绯晕。只能低声应了声是。
太后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语气温厚道:“后宫安定,皇帝在前朝才没有后顾之忧。皇后可要好好做皇帝的贤内助,为皇家绵延子嗣。”
太后为先帝诞下二子,长子便是皇帝,而幼子便是慕容奕的第九子承晥,小了皇帝整整六岁。如今不过稚子之龄。
太后今年三十五岁,贞怡贤太妃这个年纪早已经抱上了两个孙儿,太后看着贞怡贤太妃如今荣养王府之中,颐养天年之余,还可以时不时地含饴弄孙。心里也难免羡慕,想要早日抱上孙子。
宜卿悄悄看了皇帝一眼,道:“臣妾定会早日为皇上诞育子嗣。”
中宫无子,到底会地位不稳。
太皇太后和太后又留了帝后二人说了一会话,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困倦,便让宜卿和皇帝先回去。
出了宫门,皇帝瞥了一眼宜卿,温和道:“朕先回乾明宫批会儿折子,用午膳时再来凤仪宫看你。”
宜卿体贴道:“前朝事务要紧,皇上先回宫便是。”
皇帝点头,突然记起一事,又折返回来说:“帝后大婚第一日,阖宫嫔妃请安乃是常例,待会儿甄婉仪也该到你这里来请安敬茶了。她性子有些木讷,人多反倒不自在,你也别留她太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