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认”（9）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我茫然不知所措。

美谷时乃您和奥山先生的对话有一处不太自然的地方。

我哪里不自然了？

美谷时乃当时您问奥山先生：“你在哪里杀的人？”他回答的是“手城町的薮公寓，503号房间”，对吧？

我对啊。

美谷时乃仔细想想，奥山先生的措辞不会很奇怪吗？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她家”呢？他正在向您坦白杀害中岛香澄女士的事情，您在这个时候问他在哪儿杀的人，他理应直接回答“她家”。可他为什么要回答“手城町的薮公寓，503号房”，特意报出地址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真是奇怪得很。

我为什么不直接回答“她家”……莫非案发现场不是被害者的家？不对啊，不可能啊，那间屋子的确是她家啊。

美谷时乃我试着在脑海里重构二位的对话。用“手城町的薮公寓，503号房”这句话回答“你在哪里杀的人？”的确很奇怪，但它要是针对前一个问题——“中岛香澄？她住在哪里？”的回答，就很顺理成章了。

中岛香澄？她住在哪里？

手城町的薮公寓，503号房。

还真能对上。

我可他为什么要回答前一个问题呢？

美谷时乃我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然后我就想起来了——在您问出“你在哪里杀的人？”之前，奥山先生因为巨大的痛苦面容扭曲，闭上了眼睛。闭上了眼睛……想到这儿，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回答您的前一个问题了。

我还是一头雾水。时乃看着我的脸，微微一笑。

美谷时乃奥山先生一旦闭上眼睛，就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不，应该说“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说过话”。当您问他“你在哪里杀的人？”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的，所以他不知道您说了话。于是他才回答了您的前一个问题——“中岛香澄？她住在哪里？”

我闭上眼睛就不知道对方说过话？怎么会这样啊？

美谷时乃奥山先生的耳朵听不见。他的日常交流全靠读唇语。

我耳朵听不见？

美谷时乃嗯，在您对奥山先生的描述中，有好几处蛛丝马迹。

有吗？

美谷时乃当醉酒的司机开车冲向奥山先生时，您明明大喊“当心！”，他却没听见。您听见后面有车来了，于是及时避让，他却没有反应。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听不见吗？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奥山被车撞飞的光景。

美谷时乃亲读社的编辑说，奥山先生从不参加作家的聚会，也拒绝了大赛评委的工作，对吧？也许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而是因为双耳失聪不方便。毕竟在那种场合，难免要同时跟好几个人说话。如果这些人整整齐齐在他对面站成一排，那还好说，可是在那种地方，肯定会有几个人是侧身对着他，或是斜对着他，那他就很难读唇语了。我觉得他之所以拒绝演讲的邀约，大概也是怕提问的听众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的嘴唇。

我啊，原来是这样……

美谷时乃您说奥山先生完全没用手机打过电话，这也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打电话，而是因为他听不见，打不了电话。他买智能手机主要是为了收发短信、上网、拍照和录像。

我还真是，这个假设的确比“他不喜欢打电话”合理多了。

美谷时乃您说奥山先生家里没有音响，也没有CD机，一张CD也没有。如果他的耳朵听不见，家里没这些东西就再正常不过了。

敢情他不是对音乐不感兴趣啊……

美谷时乃您还说奥山先生带了一块液晶手表，我猜那应该是听障人士专用的室内信号装置。

我室内信号装置？

美谷时乃听障人士听不见门铃，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会用一种叫“室内信号装置”的东西，它会通过闪光、震动或文字告诉他们门铃响了。闪光的一般是直接装在屋里的，振动的一般做成戴手表的多功能手环。它有液晶画面，会在振动的同时显示文字，传达必要的信息。有的产品能通知佩戴者电话或传真来了，有些银行和医院会用它叫号，还有专为听障母亲设计的产品，能让妈妈及时知道宝宝在哭。

我你懂得好多啊！

美谷时乃只要是有时钟功能的东西，我都会去了解一下。

时乃微微一笑。多么令人钦佩的专业精神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