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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君住九云宫

   “主人,主人……”

  乐微走在一片茫茫的混沌之中,而四周不断有人呼唤着他,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听上去似乎还很虚弱。闲云?野鹤?

  都不对!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而乐微此时的头脑昏昏沉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个声音死死缠绕着他,像一条毒蛇,乐微每听到一个字,便犹如一根细针紧紧扎进他的头皮。

  “谁……”乐微无力地喘着粗气,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一条腿忽然瘫软下来,整个身体向前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他用力地想要站起身,可手脚却犹如被铁钉死死地钉在地上一般,根本无法动弹,他想要大喊,可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好像被什么死死堵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主人,不要走,不要……你不能丢下我……主人!!!”

  随着那少年嘶吼着爆发出来的声音,乐微猛地从榻上惊醒,额间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头到脚一时冷一时热,就连脑袋也是嗡嗡的,天旋地转的一般。他扶着头在榻上试图缓过神来,在迷迷糊糊撑开眼时,却发现自己的房间忽然变了个样,那些先前乱七八糟的杂物全都不见了,地面被擦得干干净净,就连自己的身上也被谁贴心地盖上了一床厚厚的云被,而之前醉酒弄脏的衣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前,看样子是被谁清理过了,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从半掩着的窗外飘来,看这副情形,乐微知道,自己至少躺了三天。

  “闲云?”乐微紧皱着眉,迷迷糊糊地摸下了床,“闲云?”

  他停在原地等了片刻,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乐微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跌跌撞撞向前走去一脚踢开自己的房门,而一开门他便后悔了,当凉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时,他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素衣,白皙的皮肤和身体的线条在轻薄的单衣下隐约可见,乐微忽然清醒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迎面走来的商月一览无余。

  商月手中抬着一盘鲜果,见到乐微敞露无遗的胸口和洁白修长的双腿,他一时愣在了原地,而乐微反应却极快,他忙一挥手便将两扇门紧紧关了起来,还在门上设了禁制,而后悔恨地坐在门后,羞耻地用双手掩住面孔。

  随着门被合上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商月手中的果盘也被惊得砸落在地上,他原本是想着在乐微醒来之前把他的寝殿收拾好的,没曾想乐微被那个奇怪的梦境提前唤醒了,这才发生了刚才难以启齿的一幕。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道歉吗?可那样只会让乐微更没面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好默默坐下收拾方才掉落的果盘,一个人走进了角落。

  “救命啊救命……”乐微无奈地将手慢慢从脸上移开,耳根的一点红很快扩散到整张面庞,“天呐,我……”乐微不知所措地揉搓着自己的脸,“要是闲云野鹤也就罢了,那丫头,毕竟是……”

  也不知他躲在房中挣扎了多久,直到闲云野鹤从至法仙尊的元清宫回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什么事?”乐微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得厚厚的,企图弥补方才衣衫不整的悔恨,此时他正立在那面巨大的铜镜前看着自己,镜中的仙君仍在镇定地盘腿入定,乐微不耐烦地走到房门前,并不打算开门。

  “主人主人,快开门,我们有正事儿!”闲云边说边用手敲着门框,野鹤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到底什么事?不说就不开门!”

  “主人!”两人还不知道方才乐微遭遇了什么,只当他又无端耍起了性子。

  此时野鹤上前止住了正要再次敲门的闲云,对着房中的乐微说道:“主人,我与闲云刚从元清宫回来,着实是有些要事要转告主人,还望主人开门。”

  “师尊?”乐微思考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门上的禁制解开,随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给两个小童子。

  “主人!你这是……”

  看到乐微裹得严严实实,闲云不禁瞪大了双眼,野鹤也呆住了,正当一股尴尬的气氛要愈演愈烈时,乐微忙扯开了话题。

  “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

  “哦,昨日元清宫的莲藕童子前来传信,要主人到元清宫商议要事,可是主人你睡得实在太死了,怎么也叫不醒,无奈之下,我和野鹤只好代主人去了,好在仙尊并未责怪,只让我们将消息转告给你。”

  “元清宫有什么要事啊?师尊他老人家有什么事还要跟我商议?”乐微说罢渐渐敞开了房门,此时被层层衣衫裹得密不透风的身体展露了出来。

  闲云紧咬住下唇低下了头,看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就知道他是在用力憋笑。

  “明日蓬莱仙境有道法盛会,主持盛会的是蓬莱仙主,据说她曾与仙尊是生死之交,蓬莱一脉又是维持仙凡两界稳定的万年仙门,到时候元清宫一众仙君都要随着仙尊前去拜谒那位仙主。”野鹤微微低下头不急不慢地答道。

  “蓬莱?倒也听说过,据说是个世外桃园,人间仙境。”乐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不过,师尊这些年极少参加这些法会什么的,这蓬莱面子倒还真够大,竟然能请得动师尊。”

  “主人还是多想一想自己吧”,闲云拉了个哈欠,一脸疲惫地看着乐微,“我总觉得,主人你每次遇到这种宴会什么的,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你个闲云,存心咒我!”

  乐微气得咬住了牙,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无论是自己飞升之时众仙来九云宫碰了一鼻子灰还是在时清宫与岚仪的约战,自从飞升之后,还真是事事都不顺心,早知如此,当初就干脆不要飞升,这样还可以不要脸地赖在仙尊的九云宫,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哪里用像现在这样,在天上栽几根竹子都要惹来多少的风言风语。

  闲云见乐微逐渐冷静下来,便也一声不吭地偷偷溜走了,野鹤木木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缓缓将目光转向了乐微。

  “我知道了,你也先回去吧。”乐微朝野鹤挥了挥手,野鹤躬身朝他行了个礼便也转身离去了,乐微忍不住用手抓起头皮来,纤长的手指插入如墨染般的青丝,而他不知,商月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看着他狂躁狼狈的样子,商月忍不住露出自责的表情来,那双幽蓝的眼睛如同盛满了湖水一般,清澈灵动得动人。

  而此时,乐微不经意间抬起了眼眸,商月那颗小小的脑袋便出现在他眼中,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体被裹得很厚,但只要看到他那双眼睛,乐微便有一种莫名的清凉感从脚底传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转过身去,紧合上了房中的门窗,像极了未出阁的娇羞女郎。

  商月默默地用袖口擦拭着方才掉落的鲜果,有的已经被磕掉了皮,有的依旧红艳,看上去如宝石一般,他挑了磕碰得最坏的一个,凑到嘴边张开便咬下了一大块雪白的果肉,汁水溅到他的衣襟上,滴落在彩云间,他静静得靠着角落里的一根巨大石柱,不知为什么,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喂,傻小子,你对他这么上心,他到底是什么变的呀?”老者沙哑的声音在商月耳边响起,商月听后皱了皱眉,却似乎不太愿意回答。

  “你不说也罢,反正你我现在神识相连,你想些什么,老夫都清楚得紧!”

  “是吗?您老人家还真是清闲,本来这次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一个人就行,你偏偏要寄生在我的神识里跟过来,跟来之后又有这么多废话。”

  “你!”老者答不上什么话,但听着他的声音便知他现在肯定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

  “唉,对了,你可认识方才他们所说的蓬莱仙主?”

  “什么?蓬莱仙主?”老者的语气缓和下来,“听说过,据说是位大美人,倒还不曾见过。”

  “离开的这一千年,仙界的变化还真是大得很。”商月说罢又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鲜果,不过几口,便只见一颗晶莹如琥珀的果核了。

  “那是,看这天上的大小神仙都翻了一个辈儿了。”

  一听老者如此说,商月幽蓝的眼眸中忽闪过一道光,“虽不知那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竟能让千年前的那件事消失得如此彻底,让整个仙界都翻了一番,真不知他是用了何种方法。”

  正当商月随手将那果核扔到身后时,只听得轻轻的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忙将满盘的鲜果藏护在自己的怀中,只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立着一位清瘦的仙君,身着蓝灰衣袍,头顶一根桃木簪,虽着装清简,却仍难掩他如丹青描过一般的眉目。

  然而商月并没有被这位仙君的清秀吸引,他的注意力全被刚好砸在他头上的那颗果核吸引,等等,他不是……

  商月来不及愧疚,铺天盖地的回忆顿时如巨浪一般狠狠朝他涌来,他瞪大了眼睛,呆立在仙君面前。仙君许是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忙轻轻笑了起来,细长的眉眼霎时变作两条好看的弧线,浅浅的酒窝在云雾间显得隐隐约约。

  “兄长……”商月忍不住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然而,也许是声音实在太小,仙君似乎没有听见,却仍旧笑得温柔,宛若春水。

  “这位小仙子”,他轻轻取下头顶的果核,面带笑颜地俯身问商月,“可知乐微仙君现在何处?”

  “你,你是……”

  “哈,在下若水,是几日前与你家仙君结识的好友,今日来有事求见你家仙君,还望通报。”

  “……”

  正当商月还要再问些什么,闲云与野鹤却恰巧从一个角落转出,看他们手提木桶,肩扛铁锄,商月知道定是又要去休整什么花花草草了,若水的目光也被这两个小童所吸引,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问,闲云便伸出手指了指远处乐微的寝殿。

  “我家主人早知仙君要来,此刻已在寝殿中等候仙君了。”

  话一说完,两人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商月抱着一盘鲜果,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打扰了,抱歉。”若水转过身来朝商月躬身行了一个礼,他与乐微差不多的身形,只是比乐微要瘦一些,此时的商月只有他的一半高,然而,在他躬身的那一刻,商月忙扶住了他的手,突然被制止,若水也有些吃惊,他抬起清澈如星河的眼眸,疑惑地看着商月。

  “我……仙君不可向我行此大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子,仙君万不可自降身份……”

  商月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睛却始终不敢直视若水,若水听罢也只是轻轻笑了笑,随后看了商月一眼便离去了,商月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留有余热的掌心,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兄长,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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