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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君住九云宫

“恭喜恭喜啊,恭喜仙尊又得高徒!”

入门不过三年,乐微便超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式得道飞升了。

飞升之时,紫色烟霞在北方的天空盘旋,道道金光在云间穿梭,静静洒在乐微身上,乐微一身茶白色的仙袍,修长的身影在云间若隐若现,几只仙鹤兴奋地扑着翅膀围在他身旁,当他紧闭的双目轻轻睁开的那一刻,墨色的眼眸中映出片片飞花。仙尊静立于金莲高座上,面容平静,默默地在远处看着他。

然而,当时的众仙不知,乐微原是个无拘无束,喜欢潇洒的放荡散仙,都还以为像他这般年少飞升的修仙奇才会是如同至法仙尊一般的人物。九云宫挂牌匾的那一天,仙界大小仙人都来了,不用细想,任是谁都不会想放过讨好一个仙界新贵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借此拉近与元清殿和至法仙尊的关系,到时候想要讨一点灵丹妙药的,几乎不在话下。

可惜众仙没有想到的是,至法仙尊座下的这个得意弟子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众仙拜谒之时,按照仙界的规矩,身为接受福泽的仙主,乐微应当提前于九云宫中摆好仙酿,置好仙品来感谢众仙才是,可乐微没有,在立府的第一天,非但没有招呼众仙,就连他本人也不在殿内。

众仙在宫门外侯了许久,见宫门迟迟未开,几个脾性急的仙人忙乘了云就要上前打开仙府大门,却恰巧被扛着几捆被缩小后的修竹从凡间归来的乐微撞了个正着,乐微不知几人用意,忙从云间一跃而下,横在几个仙人面前,几个仙人不曾见过他真颜,还只当他是看门的小童。

“大胆!!!哪里来的小散仙?”一个身形粗壮的仙人紧挥衣袖,大步走到乐微面前冲他吼道。

几个仙人见他肩上扛着几丛小小的翠竹,月白色的衣角还沾染了凡间的尘土,活像个凡间的牧牛少年,这样的人出现在仙界,看着的确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众仙之中便有人掩口轻笑起来。

“你这小童,快快退去罢,别把你一身的烂泥抖落在这里。”众仙之中冒出来一个须发近白的青衣仙人,他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轻咳一声对着乐微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微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这群不相识的仙人,心中也是一阵困惑,不过是离开了自己的宫殿未及半刻,这群仙人便围在了自己的宫门前来取笑自己,真是……不可理喻。

乐微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几丛翠竹安放在身旁的一朵云上,众仙看着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小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此时的九云宫大门依旧没有打开,兴许是原本就等得有些无聊,众仙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童身上。

“这年头的仙界,真是什么人都可以上来了啊!”

人群之中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乐微缓缓转过头看着说话的那个仙人,随后,另外一个仙人便搭话道:“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修个几百年也可勉强混个地仙当当呢,依我看啊,用不了多少年,这仙界呀,就得塞满了。”

乐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转过身去,直直盯着眼前的仙人们。

看见这个衣着简朴的少年郎在众仙面前竟能不慌不忙,甚至还有一些,傲慢无礼?不免又引得众仙心中好奇。只见乐微一步一步朝众仙走去,脸上挂着淡淡的一丝笑,简直使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时,几片飞花从云间闪出,替他抹去了衣角泥土留下的痕迹,众仙再细细看时,眼前哪里是一个落魄的少年郎啊,分明就是一位容光焕发,眉清目秀的仙君!!

“我说,诸位今日是要在我的仙府前待到何时?”乐微言罢一边修长的眉毛微微翘起,不慌不忙地盯着面前神情凝滞的仙人们。

“你方才说……说什么?”

“我说,诸位是要在我的仙府前待到何时?莫不是,看上我这住处了?”乐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甩了甩袖,重新抱起方才插入云朵之中的几丛修竹,走到了九云宫门前那块恢宏大气的牌匾之下,只见一股淡青色的灵力在他周身流动着,而片刻之后,宫门便自己打开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要进来坐坐吗?我也觉得我这住处不错,就是冷清寡淡了些,诸位……”待乐微回头时,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浓浓的云雾还在翻滚。

乐微愣了半刻,随后轻轻笑了笑便潇洒地回过头去大步走进了殿中,怀中仍旧抱着那几丛被缩小之后的翠竹。

而乐微不知,自那日之后,关于他的流言便已在仙界流传开来,什么不学无术,目中无人,没有仙风道骨,枉为仙君之类的帽子便无端扣到了乐微头上。

而那日逃去的仙人们并不知晓,乐微不过是想请他们进入殿中休憩,并没有要记仇算账的意思。

“主人!主人!!”两个稚嫩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乐微轻轻抬起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映入眼中。

闲云与野鹤原是元清殿荷花池内的一株并蒂莲,在乐微飞升当日,这株于仙界生长了百年的莲花沾染了乐微的灵气,得到机缘化作了两个小仙童,因此便一直随着乐微。

闲云野鹤这样的名字,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乐微随口起的,就因为这两个漫不经心的名字,乐微还被落元取笑了好久,称他整日里还饮酒作诗的,装得风流潇洒,竟连个名字都不会起,真真是没文化。乐微自然不与他计较,只由着他说去。

而说起这商月,便是乐微成仙没多久之后收服的一只闯入仙界,不,应当说的是闯入九云宫的妖兽。

乐微向来喜爱凡间文人墨客的高雅情操,有时使了个隐身的术法,到竹林里看着几位文人身着素衣,头裹青纱,手中轻抚着一把素琴,口中还不时发出纯亮浑厚的长啸声,霎时间,整片竹林清风四起,竹叶飘零,乐微携了一壶仙酿,静静卧在草榻上,尽兴地饮着,凉风一过,可谓神清气爽。

他们时不时会争论起来,乐微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有时争得面红耳赤,捶胸顿足,虽不懂他们为何同那群嘲笑自己的仙人一般同自己生闷气,倒也觉得有趣得紧。

久而久之,他也爱上了这里,爱上了文人最喜爱的修竹,正如他们争论的一般,竹,清君子也,一岁一节,可谓高也。年年岁岁,节高不断,正如人间有志之士,宁死不屈节也。

可惜天上没法栽竹子,乐微想了个法子,将凡间的青砖碎瓦什么的搬到天上,在云间搭一个用砖瓦铺底的凹坑,填些仙露什么的,到时候再同师尊讨些无根水,应当可使一丛丛翠竹在仙界“拔节”,年年岁岁如此,到时候未尝不可长为一片竹林,如凡间他看到的一般。

而商月刚闯入仙界的那一刻,便“冲撞”了乐微放在心尖儿上的那片竹林,它头上顶着两支如树枝一样的角,皮毛是淡淡的暗紫色,如同夜晚的星空,它周身散发着黯淡的冥界气息,行走在烟雾缭绕的纯白仙境,宛若一块冒烟的木炭。

它冲进了仙界,伤了许多挡路的仙人,又准确无误地闯进了九云宫,周身的冥界气息迅速吞噬了宫墙之下的几丛修竹,待乐微赶到时,园中只剩一堆灰烬了。

乐微站在原地傻眼了,那是她辛辛苦苦从凡间带回来的,为了使它们在仙界成活,乐微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如今这不速之客的到来,只一瞬便让他的心血白费,在气头上的乐微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主人……”闲云和野鹤站在乐微身后,他们已经预感到了乐微的爆发,只敢在他身后偷偷看着他。

“何方来的妖兽?”乐微紧紧捏着插在自己腰间的笛子,手上的青筋渐渐突起。

未等商月说什么,乐微便已化作一道青白色的光刃,直接卷向了尚未化为人形的商月。

商月连忙躲开,而乐微紧随在他身后,不等他解释便已在它的脸上划出一道血口。

商月没有还手,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乐微,幽蓝的眼眸中似乎闪动着水波一般,而此时的乐微又如何能有兴致看他的眼睛,只见乐微将玉笛在手指上潇洒地转了一圈,随后凑近唇边轻吹了起来。

平日里悠扬悦耳的笛声在此刻如同箭雨一般,铺天盖地地朝愣在原地的商月压去,此时的商月与其说是一只凶猛的巨兽,倒不如说像一只温驯的小狗,呆呆地坐在原地,等候主人的发落,此时的乐微虽是极为生气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商月竟丝毫没有反抗,他实在想不通一只闯入仙界,重伤多位仙人的妖兽在此时竟会如此听话。

他渐渐开始怀疑起来,笛声也渐渐放缓,变成了一首哀婉幽怨的曲子,商月的嘴角缓缓渗出血来,一滴一滴,染红了周围的云朵,它暗紫色的皮毛上仿佛静静流动着一层青光,若有若无的灵力在厚厚的冥界气息之间流窜,乐微心头忽地一震,笛声戛然而止。

“怎么……怎么会……”乐微疑惑地伸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前,那颗冰冷的心竟然在轻轻地颤动吗?乐微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一手握笛于胸前,一手缓缓负于身后,看着眼前的商月。

“我虽讨厌你,但几株翠竹毕竟比不了一条活生生的命,你走吧!今日,算是给你个教训……”

乐微说罢负着手就要离去,谁知此时众仙忽然赶来,看这群仙人狼狈的模样,应当是与商月交过手了,堂堂天上的仙君,连一只妖兽都斗不过,这要是传出去,不得丢人嘛!

可当众仙看到商月此时已身受重伤时,免不了动了想要杀掉商月的心思,一来可以挽回自己的面子,二来可以报仇雪恨,三来,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个救世安民的好名声,到时候要传到了凡间,少不了凡人们的香火供奉祭祀,法力也能精进不少,真可谓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然而,这一次,乐微再次地冒犯了眼前的仙人们,他挡在了商月身前,不知道缘由,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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