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周六本打算去龙湾和皮老五碰个面,商量一下他过来京城是为的什么事儿,谁知道学校临时变卦,期末考试提前了,就在周六周日这两天,沈蓝桉改了时间,改到考完试当天。
考完了大家都觉得像是绝处逢生了一般的精神解放和身心舒畅,热闹地约着去哪里哪里吃个饭唱个歌蹦个迪,1507的三个宝贝也组了局,他们圈子里的朋友一起组的,沈蓝桉本来没打算参与,但詹秘果说地点定在了龙湾,沈蓝桉想,那就顺便吧。
去之前沈蓝桉也给罗教授发了消息,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让她改论文了,罗教授答应得特别爽快,隔了两分钟又甩过来一句“要不准备准备我们考托福雅思吧”。
“桉桉,到了,下车了。”詹秘果叫她。
沈蓝桉应了声,下车,站门口回了一条信息给罗教授,“我回家烤红薯”,然后才进门。
罗教授看她回复的信息,猜她当时肯定是面无表情的,而且语气十分无语。罗教授也不在意,因为比成绩更深得他心的恰恰就是沈蓝桉这种又拽又傲的性格,这种学生,脑子聪明,好带,脾气也不是特别差,分寸感把握得当,好相处。
酒吧组局,组的高端局,来的都是顶级玩家,穿的戴的都是顶级配置,被落在最后面的沈蓝桉在他们的相映衬之下就显得特别朴素。
黑色羽绒服的大兜帽将她那一头扎眼嚣张的发色掩住,一副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最近看电脑频率太高,买了个防蓝光的平光镜,带着去考试了,考完了也没记得摘就带过来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了将近半张脸,如果不是底下那条绿色的棋盘格裤子和那双镭射弯钩高帮鞋显出了她的个性,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她是过来蹭吃蹭喝的白嫖怪。
赵喜丸把听到的窃窃私语又传给沈蓝桉听:“桉桉,他们说你好朴实,肯定是白嫖怪,”
沈蓝桉微微挑眉,扫视了一圈浑身上下都充满“壕”的铜臭味的人,嗤笑了一下,“是吗?”
随后她又弯腰跟赵喜丸说:“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穿了哪件内搭?”
别人的内搭不是加厚的就是加绒,就她,依旧是吊带背心外边套件短T,气温实在低了她给个面子多套一件卫衣或者毛衣,否则就只是一件羽绒服加身。
赵喜丸顿时两眼放光,“想想想!”
桉桉的内搭基本上都是小妹夫给买的,那设计,那审美,简直分毫不差地完美踩中她的点,lsp的潜在属性被激了出来。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跟她一样不怕冷体质的女生也脱了貂露出里面的性感吊带和波涛汹涌,沈蓝桉也不磨叽,拉链唰一下拉到底,脱掉羽绒服,扔在座位上,这会儿也刚聚了人,没进入轰轰烈烈地拼酒胡闹的环节,光线很足,她又是冷白皮,再加上净透的冰蓝发色和酒红色背心的衬托,她整个人白到发光,本身就足够吸人眼球,那副金丝框眼镜又给她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痞坏气质,跷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点烟。
这一幕,看得那些人瞠目结舌,似乎是对这反差特别意外。
赵喜丸就跟猴子见到香蕉狗狗见到骨头似的迫不及待地黏到沈蓝桉旁边,丝毫不掩饰一下自己的本性,咂吧着嘴,呲溜了几下,像极了窑子里和女人准备办事的lsp。
“桉桉,给我贴贴呗?”赵喜丸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特别真诚地问,如果忽略掉她从手肘处悄咪咪缓慢游向那一道波澜起伏的话。
沈蓝桉拍掉她的手,给她泼冷水,“看看就行了啊,敢摸可就揍你了啊。”
赵喜丸弯下嘴角,“大家都是女孩子嘛,贴贴也不行啊?”
沈蓝桉笑,捏了捏赵喜丸的肉脸,“不行,老是揩人家的便宜,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呢。”
“哇,物理攻击也就算了,居然还上升到了人身攻击,好过分!”赵喜丸嘟起嘴,皱起鼻子,好像在生气,不过更像是在撒娇。
沈蓝桉顺了一桶爆米花给赵喜丸,给她指了条明路,“你看,点歌台那边那个女生不错,胸大腿长,又A又飒,你的菜,快去吧。”
赵喜丸看了两秒,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然后沈蓝桉身旁就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过了两分钟来了个男生补上了空。
不同于沈蓝桉之前跟詹秘果她们出去玩遇到的常规老套的搭讪话术,他一上来就是一句——
“我记得你,在地下城赢了好几千万的擂台王。”
沈蓝桉倒酒的动作微顿了一下,随后把酒瓶放下,偏头分了一秒的目光给他,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哪家的?”
“金武荣。”那男生答。
“你是他小弟还是他兄弟?”
金武荣这个人沈蓝桉有点印象,她还打擂台的时候这个人就经常买她赢,赌注按百万来叠加,像个暴发户钱多到没地方花。
“我叫金仲寅。”
沈蓝桉嗯了一声,眼神落在面前摆满了桌子的各种名牌酒上。
金仲寅继续找话题聊,“我初二的时候就经常跟我哥去看你打擂台,不过后来他回京城做生意,我也跟着回来了,你现在还打吗?”
“不打了,法治社会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
金仲寅呛了一句回去:“你揍人的时候可狠了,咋不说文明社会下手轻点?”
沈蓝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再敢提一句就教你做人。
金仲寅闭了两分钟的嘴,又闲不住了,“我听我哥说你跟万霆总裁正面刚过了,是不是真的?”
沈蓝桉回:“小孩子家家的,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金仲寅不服气,“我十六了,再两个月就十七了。”
“不上课你跑来这里干嘛?找女人开荤啊?”沈蓝桉端起一杯酒仰头灌下。
“我请假来的,反正已经考完试了,我哥也不管我。”金仲寅给她倒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蓝桉没应,端起杯子,金仲寅跟她碰了一杯,还特别懂事地把杯子矮过她的杯子。
沈蓝桉在等信息过来,不想去唱歌,也不想玩酒桌游戏,也不吃零食,就光喝酒,金仲寅赖在她身边不走。
詹秘果和李笑希两人见沈蓝桉一点都不惧生,跟人聊得还挺好的,也就没看着她了,分别在各自的圈子里和朋友谈笑风生,身边座位一空,又有几个男生补了上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沈蓝桉除了跟前和背后,左右都被围住了,矮桌和沙发之间不大的空间挤着四五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
詹秘果和李笑希对视了一眼,她们是不是不应该走?
沈蓝桉对此淡定自若,丝毫不动,甚至还点了根烟。
有人提议说玩扑克,然后他拿了一副新的牌,秀了一手洗牌,沈蓝桉移了视线看过去,那男生在看她,表情还挺嘚瑟的,估计是觉得自己动作帅气逼人吧。
沈蓝桉轻勾了一下嘴角,一边拿过那副牌一边跟金仲寅说话,“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
“哪种人?”
沈蓝桉没急着回,把烟咬在嘴里,吐出的烟圈有些熏眼,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慵懒的纨绔范儿,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副牌将其重新洗牌,顺便给刚才那个男生上了一课,给他展示了什么叫炫酷的洗牌拉牌展牌,纸牌在两掌之间翻飞缭乱,最后合于掌心间。
扑克牌拍在桌面上,沈蓝桉将最上面的那两张牌翻开,分别是大小王。
旁边人都看呆了,我靠!这都能洗出来?!牛逼啊这技术!
那男生许是觉得被下了面子,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回原来的座位上。
沈蓝桉下巴微扬,指了指那个男生离开的背影,“那种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无知者。”
有人好奇下面的牌是不是也排好了序,就一张一张翻开,从大到小,从黑桃到方片,一张不差。
“我靠!”这个小群体同时爆出了一句好像没见过世面的无知粗口话。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蓝桉站起身,把最后半杯酒一饮而尽,“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事忙。”
沈蓝桉抓起外套,绕过沙发,伏身在詹秘果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将李笑希递过来的一杯酒一口干完,边穿外套边走向门口。
包厢外面有人在等着了,他在前面带路,沈蓝桉走在后面,一只手捋着头发,一只手忙着打字回消息。
小男孩有好几天没找她了,应该又是在跟自己怄气呢,就因为她说期末了挺忙的,没事不要打电话发消息什么的,然后褚淮景就跟自己生气,一边生气一边在想如果拨过去的电话被接通了他要用什么语气什么态度说话才不会显得他那么死乞白赖的。就昨晚,想半天没想出来,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要了个语音亲亲就乖乖去睡觉了。
小男孩刚才在问,“姐姐,今天晚上可以视频吗?”
沈蓝桉回:看情况。
小男孩:哭哭·jpg
小男孩又说:姐姐,蒋明珂说我是舔狗。附了一张狗狗委屈的表情包。
沈蓝桉回:“你是甜狗,又甜又好哄。”
小男孩: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十点已经准备好去接你了。
沈蓝桉回:过几天。
进门之前,褚淮景发了一个视频过来,沈蓝桉没来得及点开看,收了手机走进去。
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皮老五,沈蓝桉看了几秒那个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件花里胡哨的衬衫的男人,认出来了,金武荣。
她拉了张椅子过来,在两人对面坐下。
“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长话短说,我朋友还等着我呢。”她自己点了根烟,雪茄,上等货,皮老五带来的。
皮老五见她还是那个样子,勾起嘴角,笑,“喝点?”
沈蓝桉瞥了一眼服务生拿过来的酒,轩尼诗XO,抬手盖住自己的杯口,示意不要倒酒,“不爱喝,说事儿吧。”
金武荣先开口:“我前几年来这边做生意,混了个公司老总,万霆有我15%的股份,不过最近他那个秘书老是来探我口风,估计是要我把股份转过去给他,说白了就是想把我踢出万霆。”
“原因呢?”沈蓝桉问。
“我截了他一个项目,那钱进了我账户,他以为我要反水。”
“你不是已经反了?”沈蓝桉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皮老五。
“关键是他想扣我一个挪用公款的污名,我能不反吗?”金武荣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语气散漫,没听出来有生气的意思。
“刚过来那会儿想的是从良做个商人行了,哪成想蔺磊军那家伙比我都黑,没点暗渠真站不住脚。”皮老五说,“不过我又得了个消息,你跟人江家大小姐不对付,事事压她一头,人大小姐找到未来公公那里要撑腰,一想到你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除了命就拿不出什么跟他搏了……”
“所以你就拿自己公司去跟他搏?就为了保我?”沈蓝桉替他说出下一句。
“反正你也同意了,一个公司而已,老子不靠生意赚钱。”皮老五翘起二郎腿,雪茄叼在嘴里,笑意很大,语气漫不经心,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公司到最后会破产只剩一个空壳子。
那天在商场门口收到的短信内容是:我要弄他,你同意就把他儿子带走,不同意就直接走。
沈蓝桉勾起一抹冷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怪她想得太少了,天真地以为皮老五只是单纯地跟万霆不对付想搞垮它,没想到还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俩斗法拖我下水做什么?”雪茄还剩一个指节的长度,沈蓝桉不抽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熄了。
“跟他无关,只是单纯要保护你而已。”
沈蓝桉思索了几分钟这句话的意思。
她跟皮老五非亲非故,更不沾亲带故,并且曾一度想弄死对方,他没有理由护着她,但是之前有递了些消息过来说她爸沈鞠坤在九龙做事的时候认识了个兄弟,出事可以找那个兄弟罩着,可她没见过,她爸临死前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儿找,后来皮老五就来了,跟个傻逼一样对她身边人下手,好好的真善美硬是给带成了黄赌毒。
把各个消息逐条对上之后,沈蓝桉没忍住又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出一个名字,
“翟文杰?”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她的眼帘垂下,遮住眼底情绪,凉薄的声线将她的不耐烦和寻仇的意味一点一点泄露了出来。
金武荣预判了一下烟灰缸弹回来的角度,很有先见之明地往旁边挪了几下。
皮老五点头,“好久不见,桉桉。”
“去你老母嘅,黐线啊!”(去你妈的,神经病啊)
沈蓝桉压不住那个暴脾气,抄起面前的烟灰缸就甩过去,骂了一句,用的家乡话。
皮老五脑袋一歪,躲过了烟灰缸,烟灰缸砸到真皮沙发靠背上又弹回来,落下的地方正好就是金武荣刚才坐的地方。
他笑:“别动这么大气嘛,现在不是护着你来了嘛?”
“把老子当猴耍了这么几年还不够?现在拉我下水又惺惺作态说护着我,沈鞠坤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个神经病!”
沈蓝桉是真的动怒了,在九龙,她爸出事全家逃命的时候不见他出来,在凉城,她过着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有没有着落的生活的时候不见他出来,现在又TM跳出来说为了护着她可以把整个公司赔出去,怎么?想跟她玩义父义女的戏码吗?
“你还他儿子人情,我还你老子的人情,这样,扯平了吧?”
“我和他的前途,一个都不会落,尽快处理好你的那些破事儿,少TM来烦我。”
沈蓝桉戴起兜帽,淡淡地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门关上之后金武荣才敢出声,“文哥,这,是几个意思啊?”
“两个意思,我们的命不重要,他俩的前途才重要,有事可以找,没事别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