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比大学生要早一点,蔺锦随履行了交易,在九班给褚淮景留了个位置,蒋明珂之前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过高考,分数没过本科线,来八中复读,花了五千五,也是在九班。
沈蓝桉请了假,陪褚淮景去学校,蔺锦随也跟着去了。
理由冠冕堂皇却又无法反驳:我算是他的资助人,我不能去看看吗?
褚淮景见过但是不熟,他就好奇,悄咪咪问沈蓝桉:“姐姐,他是你朋友吗?”嘴上是这么问,心里却立即敲响了警铃,拉起警戒线,将这个危险人物隔绝在外。
“嗯,我请他帮忙给你在九班留了个座位。”
“多少钱啊?是不是挺贵的?”毕竟他连高考也没参加,什么成绩都没有,蒋明珂都花了五千多,他这样的不得有个小一万?
“没花钱。”
“不可能吧?”
“真的。”
蔺锦随说他表弟要做个插班生,让校长行个方便,校长哪敢说不,那可是蔺家的人,校长开了绿灯,自然也没花一分钱。
“不过你在学校要安分守己,不要惹事生非,我回来一趟也很麻烦的。”沈蓝桉叮嘱他。
“嗯嗯!我知道的!”
蒋明珂和他妈妈一起来的学校,褚淮景蹭了蔺锦随的方便,坐他的迈巴赫去的。
陆儒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后座上的两人脑袋贴着脑袋在说悄悄话,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少爷,意外地发现少爷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
不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为什么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和谐的样子???
从登记注册到去班级看看,蔺锦随一直跟在沈蓝桉旁边,褚淮景想跟沈蓝桉说点悄悄话都找不到机会。
从教学楼下来,碰上蒋明珂,褚淮景被眼力见儿不咋地的蒋明珂拉走了,陆儒也被蔺锦随留在了车上,现在彻底地剩下了两人独处。
褚淮景被蒋明珂拽着上了科技楼,沈蓝桉收回视线,垂眸看绿化带里那盛开的白色茉莉花。
“他会介意的,你看不出来吗?”
“可我过来就是为了他啊。”蔺锦随蹲下身,伸手在那簇花上拂了拂。
“跟我不用这么惺惺作态。”沈蓝桉抱着手臂。
“他介意又能怎么样?是我给了他机会,他总不能做那只反咬一口的狗吧?”
言下之意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吧?
“你也乖一点,在我面前可以摘下面具,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戴好。”说话间,沈蓝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
“人与人之间的一些差距是永远无法拉近的,我希望他可以识相一点,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蔺锦随摘了一朵茉莉花下来,这个三好学生很没有公德心地薅掉了开在最高枝开得最漂亮的那朵花。
“你有没有查到我当年为了还债捅了自己一刀?”沈蓝桉问了一句。
“还有你十二岁的时候被仇家打了一枪在心口上,差点死掉。”蔺锦随补充。
说实话,知道她是为了逃命才从酒隅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很惊讶,知道她爸妈是贩毒集团的重要干部时他更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期待与希冀,因为他们都不是活在光明里的孩子,他们都曾经历过黑暗,他们是一样的。
“我能对自己下狠手,对别人只会更狠,所以——”
沈蓝桉将手机关掉,“别碰他。”
她蹲下身,压低了声音,“我宁愿让他孤独终老,也不愿看到他伤心难过。”
翻译过来就是,你动他一下试试,我绝对会杀了你,我宁愿把牢底坐穿,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何必呢?桉桉,就为了一个都还不能被称作是男人的小男生,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他学着她以前的话。
“我的童年生活过得很殷实,同时我也见过太多肮脏不堪的东西,人嘛,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才会更向往,我向往他,就会想要把他保护好。”
“他没钱,还幼稚,你来向往我啊。”
“呵——”沈蓝桉笑了一下,“你我他,是三个不同世界的人,你在塔尖,他在塔底,而我根本不在塔上,他有他的路要走,你有你的企业要继承,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来,走的时候也不会拿走什么。”
“顺利的话我可以跟他葬在一个棺材里,不顺利的话他也许会记得给我送花,而我在旁边看他。”
“桉桉,不是非得这么来的,”蔺锦随把捻在指尖转着玩的茉莉花卡在沈蓝桉那枚胸针上,“顺利的话你跟他葬一起,不顺利的话你跟我葬一起。”
“我不动他,半根手指都不会动他的。”
我只会碰你,然后让他看到。
“你放心吧,我知道他是你的心尖宠,我见不得你难过,你知道的。”
因为你也是我的心尖宠。
沈蓝桉没回应,在看着那一坛开得旺盛的洁白如雪的绣球花,有些出神。
蔺锦随也没再说话。
远处的那栋科技楼,两人刚看完实验室,现在正趴在窗台那里往下看,看着花坛旁边的两人。
“蒋明珂,你觉得姐姐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吗?”褚淮景突然问。
蒋明珂嘴里嚼着阿尔卑斯充气软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好看啊!那肯定嘎嘎好看!听人说桉桉姐连续霸榜了三年的全校颜值第一呢!”
“那你觉得她旁边那个男生怎么样?”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昨天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拿来形容他那正正好。”
“他家世也好,有个身份叫万霆大少爷。”褚淮景补充了一句。
蒋明珂神经粗,“哇哦,有钱有颜智商还高,这也太会投胎了吧!希望下辈子我三个占两个。”
恰好这时候有女生找上他们两个要合影,两个女生分别合了影,有个女生突发奇想,想给他们两个单独照一张,沈蓝桉还没开口,蔺锦随率先应下了。
两人站的距离不算很亲密,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但是从褚淮景那个角度看两人就像挨在一起的。沈蓝桉抱着手臂,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眉眼间却是染上了一点不耐烦的躁郁。
褚淮景看不清沈蓝桉的表情,只觉得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特别般配和谐,也特别刺眼。
“蒋明珂,你看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是不是特别般配?就像金童玉女似的。”
蒋明珂的神经在这个时候才搭上线通了电,他把糖咽下,很认真地拍了拍褚淮景的肩膀,“合影而已,没什么的,再说了,虽然你身上没几个钱学习成绩也就那样,但是你还有脸啊!这张脸值不少钱呢!”
褚淮景凉凉地瞪了一眼蒋明珂。
蒋明珂的话头卡了一下,他换了个说法:“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桉桉姐喜欢他的话现在还有你什么事吗?那你肯定没戏了对不对?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桉桉姐肯定是最喜欢你的,主要是你自己争气点,别给桉桉姐丢脸才是你现在最要紧的。”
“我一无所有,才会特别惶恐,而他什么都有,所以有恃无恐。”褚淮景叹了口气,“我就是怕我万一哪里做的不好了姐姐转头就投进他的怀抱里,那样我真的会死掉的。”
“……”
蒋明珂心累,他又没谈过恋爱,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乱七八糟,不过——
“桉桉姐会不会投进他的怀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TM不争气一点考个一本多赚点彩礼钱,桉桉姐可能真的会不要你的,她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要跟厉害的人在一起那才般配啊。”
“这要是放在古代,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乞丐,身无分文还要肖想天上人间。”褚淮景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非得把自己往泥里踩。
蒋明珂作为一个局外人就特别清醒,“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而且你要是敢这么跟桉桉姐说,你绝对要吃巴掌。”
桉桉姐好像特别喜欢打褚淮的脸,他见过一次,就下着雨那天,他俩在职高对面吵架,褚淮景被赏了两个耳光。
褚淮景萎靡不振,整个人像一只软掉的蛆一样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蒋明珂作为兄弟肯定不能光看着他消沉,摸着下巴想了想,“褚淮景,你觉得桉桉姐跟那个男生更合适对不对?”
“嗯。”他脸埋在双臂间,声音有些闷。
“那,让你放手,你乐意吗?”
“怎么可能会乐意!”褚淮景突然侧过脸,凶了一句回去。
“那你TM颓废个什么劲儿啊!”蒋明珂一巴掌呼在褚淮景后脑勺上,骂他:“什么叫知耻而后勇?你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桉桉姐你还不努力?你还在这叹气?等你黯然神伤顾影自怜完了之后桉桉姐已经站在最高峰了,身边还站着你无法企及的情敌,你开心吗?你乐意吗?你咽的下这口气吗?”
褚淮景突然站直了身,蒋明珂以为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然而下一秒,褚淮景拽着他飞快跑下楼。
沈蓝桉在看他,还对他笑了,他突然有个冲动,想要去抱住她。
一下楼,褚淮景松了手,蒋明珂被独自留在楼梯口一脸懵逼。
开学季,校园里也是人潮拥挤,他穿梭在人群里,面前闪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模糊中他只能看清站在花坛边对他笑意妍妍的女孩。
身旁掠过的月季花剧烈地摇动了几下,他将他的女孩拥入怀中,就在人来人往,飘着茉莉花香的青空之下。
褚淮景跑得急,喘的厉害,沈蓝桉甚至能感觉得到他的心脏在砰砰跳动,沉重有力,震到了她的胸膛,两个心跳好似融在了一起,咚——咚——咚——
那朵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茉莉花掉到了地上,就在褚淮景的脚边。
蔺锦随低眸看了一眼,没去捡,转过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嘈杂熙攘的花坛边,炽烈真挚的少年紧紧拥着他的女孩。
他说。
“姐姐,你有听到我的心跳声吗?”
“有,跳得很快。”
“你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
“我在和褚淮景一起努力爱你。”
这句情话,竟是比那萦绕在鼻尖的茉莉花还要香甜。
在校园这个承载了许多人的或轰轰烈烈或平淡无奇的青春与青涩懵懂的恋爱的神圣地方,少年以他怦怦跳动的心脏,将自己的爱意自胸腔传导给女孩,并允了她一个郑重其事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