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完全是两种景象。
走出那个酒吧,褚淮景觉得那股压抑感全身而退,浑身都舒坦了。
褚淮景抽出一支黄鹤楼,点燃了,夹在手指上,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说是出来玩,其实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
除了蒋明珂交情比较深之外,他其实没有朋友,但是蒋明珂父母双全,爷奶健在,跟他同在职高却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妈妈口中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朋友,只是他们说有路子搞钱他才跟着他们混。
现在妈妈没了,钱也不用搞了,朋友自然也不用交了。
他能想到的去处,也只有赌场了。
赌场?
褚淮景想到了铜锣巷的那几个人。
褚淮景脚步一转,走向双拥路那边。
而铜锣巷里头,正热闹着。
沈蓝桉也在其中。
帮褚淮景还了那一千块她就剩几十块了,还有大半个月要过呢,高利贷也还没还,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么多,沈蓝桉觉得自己活着真TM累,像替别人活着似的。
刚好昨天说要买书没买,今天放学了就过来买习题册,路过双拥路口,铜锣巷里热闹的声音传到了路口这里,沈蓝桉想了想,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沈蓝桉没来过这里,这里的人自然不认识她。
虽然她身上穿着校服,却是把衣服从里边翻过来穿的,外套也是,看不出是哪个学校。
不过看她那副模样,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好学生的可能性了。因为,他们没见过会进赌场的好学生。
玩骰子猜大小。一二三为小,四五六为大。
沈蓝桉手气好,猜了十把赢了七把。
有人不服,换了人跟她赌。
沈蓝桉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烟,一只手搭在赌桌上,一只手拉开啤酒罐的拉环。
骰子摇定,对面那人先猜,“大。”
沈蓝桉手指夹走咬着的烟,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慢悠悠地说:“小。”
骰盅一开,一三三七点,小。
那人再不服气也得老老实实地把桌上的钱全推到沈蓝桉这边。
沈蓝桉把钱都塞进她早上在超市买早餐的袋子,扎好打结,就这么张扬又肆无忌惮地把那个钱袋子拎在手上。
还没等走出几步,沈蓝桉就被几个打手拦住了。
“什么意思?你们场子的规矩是不给赢钱吗?”沈蓝桉抱着双臂,冷着眼,看着那个大黑胖子。
那大黑胖子冷笑一声,“没这儿规矩,赢多少拿多少,不过,出老千可算不得数儿。”
“你怀疑我出老千?”
那大黑胖子不语,默认了。
“证据呢?”沈蓝桉长腿一伸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没证据就想动手啊?”
大黑胖子又是一声冷笑,“证据?老子站在这儿就是证据,反正今天这钱你不能全部拿走。”
“老子凭本事赢的怎么就不能拿?犯了你的法了?”
“少废话!打一顿就听话了,上!”
沈蓝桉眼神一凛,抄起旁边的骰盅就扔过去,只砸到了一个人。沈蓝桉将骰子攥在手心里,全部扔出去,她力气大,有两颗骰子直接飞进了两个人的喉咙里,估计是卡嗓子眼儿里了。其他人抄上了家伙什,沈蓝桉一手抓着钱袋,一手抡起刚才还在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砸过去,棍子打掉了几根,椅子质量不咋地,砸到地上散架了,那椅子腿刚好拿来做武器。六个人一起上,沈蓝桉快速挥动着木棒格挡着,腿上也不闲着,铆足了劲儿一踹一个准,趴在地上没个半小时起不来了。
这个赌场不大,含金量也就那样,找的打手也有点水,七八个人拿着棍子围着沈蓝桉一个人,愣是打不过单手格挡的沈蓝桉。
那大黑胖子人都傻了,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沈蓝桉手指勾着袋子耳朵甩着圈儿,自顾自地边走进里屋他们管理层吃饭喝酒的地方,边说,“难得来一趟,老板不介意我在这吃点东西吧?”
嘴上是客气地询问,人却已经大咧咧地在长板凳上坐下,拆了还在塑料袋里放着的炒面,自己先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褚淮景进到赌场里看到的就是一大群人围着那一片狼藉,水泥地板上还躺着七八个表情痛苦到扭曲在哎哟哎哟叫着的人,那大黑胖子站在那儿跟被抽了魂似的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褚淮景拿起立在墙上的棒球棍,走到大黑胖子的身后,挥起棍子,狠狠地朝他腰上猛敲了下去。
杀人犯法,要坐牢的,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敲他尾椎骨,让他半身不遂,下半生跟床过去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显得格外的清晰,还带着一点诡异。
杀猪般的哀嚎吵到了正在吃炒面的沈蓝桉。
沈蓝桉忙里抽空看了一眼,看到褚淮景拿着根棒球棍,苦大仇深地盯着倒在地上叫喊着的大黑胖子。
不知道前因的沈蓝桉看到了后果,看胖子挺费劲地捂着他的腰,可能下半辈子就瘫了吧。
这小怂怂,前几天看着还挺乖的,今天就变得下手这么狠还不带慌的,经历了什么啊变成这样?
其他的手下从楼上的窗户探出头来,窗户一打开,震天响的重金属音乐也跟着蹦了出来。他们一往下看,大惊失色,他们不过是在楼上和妞儿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楼下就乱七八糟的一片了。
那人招呼着其他人赶紧TM的穿衣服提裤子下楼。
那几人看到褚淮景手里拿着根棍子,地上还躺着自己人,就连老大也趴地上起不来了,一致认定是褚淮景干的。
“臭小子!你TM的想挑事儿是吧?”
褚淮景不语,只冷冷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那人被盯得心里发毛,抄起地上被扔的棍子,“妈的!干他!”
几人一哄而上,褚淮景挥着棒球棍,和他们对抗。
一见他们,昨天的事又被勾起了记忆,褚淮景脾气上了头,眼白布满了红血丝,他已经杀红了眼,没了理智,不要命似的用力挥着棒球棍。
那几人被他赤红的眼瞳吓坏了,慌乱中想要逃跑,却被褚淮景一棍子敲在背上,若不是他抱着脑袋蹲得快,那一下恐怕是要敲在头上了。那人被突然卸了力气,身体软倒在地。其他几人有些犹豫,迟疑着要不要继续。
这时,却突然有一个人冲出来,踹开了褚淮景,褚淮景身体撞到实木的赌桌上,险些昏过去。
那几人以为得救了,却看到那个女生朝他们冲过来,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全部撂倒了,鼻子,下巴,腹部,胸口,背部等地方传来阵阵痛感,那几人躺在地上叫着喊着。
沈蓝桉收拾完这几个人,又立即转身去查看褚淮景。
褚淮景此时正背靠着桌子腿,神情有些恍惚。
沈蓝桉在他面前蹲下身,先是看了看他的眼睛,红血丝褪去了不少,戾气没那么重了,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小怂怂,醒醒了,回家了。”
褚淮景有了点反应,缓缓地将视线聚焦到沈蓝桉脸上,他恍惚开口,“沈……蓝桉?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我来找他……”褚淮景抬手指着那个大黑胖子。
“找他干什么?”
“他要我还钱,说我还有利息没还完,我没钱,他就去找我妈让我妈还,我妈没钱,他们打我,还欺负我妈,把我妈都弄哭了,还不肯放过她,他们是畜生,都应该去死!”
前几句沈蓝桉听得还清楚,到后面就迷糊了。
不过虽然听得不是特别懂,但她知道一点,总之全部是那个大黑胖子的错。
“你等我一下,很快回来。”沈蓝桉摸了摸褚淮景的脑袋。
沈蓝桉走到那个大黑胖子身边,脚尖踢了踢他,“诶!胖子!那字据呢?拿出来!”
那大黑胖子虽然腰被拦了,但是骨子里还倔着,转过脸不看她,一副“老子怎么可能告诉你”的样子。
沈蓝桉也不啰嗦,补了一脚在他的背上,收了力道,骨头没裂,不过对于一个不久前才受过重创的人来说也够呛了。
即便是这样,那胖子还是犟着不肯松口。
沈蓝桉不跟他多费力气了,“行,你还挺有骨气,老子自己找。”
沈蓝桉又回到刚才吃炒面的屋子,隔了一间卧室出来,应该是那胖子的房间,沈蓝桉进到里面去,把他的房间翻得一团糟,最后在席子底下找到了一大堆字据。
沈蓝桉一张一张翻找着褚淮景的那张,要不是因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沈蓝桉真想一把将这一沓字据全撕碎了。
终于翻到褚淮景那张签了字摁了手印的字据,沈蓝桉抽出来,拿出去,展开在褚淮景眼前,“看清楚了,这是你签了字的字据。”
然后沈蓝桉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纸的一角,火焰将那张纸慢慢吞噬掉,直至燃烧殆尽,只剩一小堆纸灰。“现在,字据烧了,你不用还钱了。”
褚淮景没什么反应。
沈蓝桉目光瞥到他的裤兜露出了一块黄色的棱角,像是个烟盒,沈蓝桉辨认了一下,应该是黄鹤楼吧。
沈蓝桉手伸过去抽出来一看,果真是黄鹤楼。沈蓝桉抽了一支出来,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
沈蓝桉不急着抽,反而将燃烧后的烟灰掸到褚淮景的手背上。
烟灰很烫,烫醒了褚淮景。
褚淮景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沈蓝桉,有些懵懵的,“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话说到一半,沈蓝桉打住了,这对话不久前才发生过吧?这孩子吓傻了?
沈蓝桉话锋一转,“你刚才闹事了,我来帮你处理的。”
褚淮景的视线挪到那边的一片混乱上,看了几秒,又挪回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褚淮景自己撑着凳子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慢慢走出去。
沈蓝桉有些心虚,肚子上那一脚是她踹的。
沈蓝桉回头警告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这件事别声张,不然你们都得进局子。”
沈蓝桉几步跟上褚淮景。